春暖心芳对《长长的路 我们慢慢走》的笔记(1)

长长的路 我们慢慢走
  • 书名: 长长的路 我们慢慢走
  • 作者: 余光中
  • 页数: 312
  • 出版社: 光明日报出版社
  • 出版年: 2017-12-1
  • 阅读記——《长长的路,我们慢慢走》

    ●惊蛰一过,春寒加剧。先是料料峭峭,继而雨季开始,时而淋淋漓漓,时而淅淅沥沥,天潮潮地湿湿,即连在梦里,也似乎把伞撑着。而就凭一把伞,躲过一阵潇潇的冷雨,也躲不过整个雨季。连思想也都是潮润润的。 ●一位英雄,经得起多少次雨季?他的额头是水成岩削成还是火成岩?他的心底究竟有多厚的苔鲜? ●云罗张在特别洁净的蓝虚蓝无上,白得特别惹眼。谁要用剪刀去剪,一定装满好几萝筐。那年的秋季特别长,像一段雏形的永恒。我几乎以为,站在四围的秋色里,那种圆溜溜的成熟感,会永远悬在那里,不坠下来。 ●一切都退得很远,腾出最开敞的空间,让你回旋。秋,确是奇妙的季节。每个人都幻觉自己像两万英尺高的卷云那么轻,一大张卷云卷起来称一称也不过几磅。又像空气那么透明,连忧愁也是薄薄的,用裁纸刀这么一裁就裁开了。公路,像一条有魔术的白地毡,在车头前面不断舒展,同时在车尾不断卷起。 ●雨,真是一种慢性的纠缠,温柔的萦扰。往事若是有雨,就更令人追怀。 ●梦里不知身是客,忙而又盲,一晌贪赶。你是旅客,短暂的也是永久的,血肉之身的也是形而上的。现在你终于不忙了,似乎可以想一想灵魂的问题,而且似乎会有答案,在蔷薇窗与白烛之间,交瓣错弧的圆穹之下。 ●千年古寺永远矗遮在那里,雨呢总是下下歇歇,伞呢当然也张张收收。一切是那么天长地久,自然而然。 ●所谓地球,变成了一只水球,好蓝好美的一只水球,在好不真实的空间好缓好慢地旋转,昼转成夜,春转成秋,青青的少年转成白头。 ●怕冷。怕冷。旭日怎么还不升起?霜的牙齿已经在咬我的耳朵。 ●我望着滔滔的逝水,千变万化而又似恒常,白波起伏里挟着翻滚的土红与泥黄,恍若碎水晶里转动着玛瑙的溶浆,那么不计升斗,成吨成吨地往下泼,究竟是富足呢还是浪费? ●年轻的时候,大概可以躲在家庭的保护伞下,不容易受伤。到了中年,你自己就是那把伞了,八方风雨都躲不掉。然则,何以解忧? ●悲哀因分担而减轻,喜悦因共享而加强。 ●我们的地球在太阳家里更是一粒不起眼的小丸,在近乎真空的太空里,简直是无处可寻的一点尘灰。然则我们这五尺几寸,一百多磅的欲望与烦恼,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呢? ●读一点天文书,略窥宇宙之大,转笑此身之小,蝇头蚁足的些微得失,都变得毫无意义。 ●当然,再长的旅途也会把行人带回家来,靴底黏着远方的尘土。世界上一切的桥,一切的路,无论是多少左转右弯,最后总是回到自己的门口。然则出门旅行,也不过像醉酒一样,解忧的时效终归有限,而宿醒醒来,是同样的惘惘。 ●人的一生有一个半童年。一个童年在自己小时候,而半个童年在自己孩子的小时候。 ●快乐的童年是双全的互惠:一方面孩子长大了,孺慕儿时的亲恩;一方面父母老了,眷念子女的儿时。因为父母与稚儿之间的亲情,最原始、最纯粹、最强烈,印象最久也最深沉,虽经万劫亦不可磨灭。 ●母亲的恩情早在孩子会呼吸以前就开始。所以中国人计算年龄,是从成孕数起。那原始的十个月,虽然眼睛都还未睁开,已经样样向母亲索取,负欠太多。 ●但生产之大劫不过是母爱的开始,日后母亲的辛勤照顾,从抱到背,从扶到推,从拉拔到提掖,字典上凡是手字部的操劳,哪一样没有做过? ●所谓恩情,是爱加上辛苦再乘以时间,所以是有增无减,且因累积而变得深厚。 ●每次见到月历上有火车在旷野奔驰,曳着长烟,便心随烟飘,悠然神往,幻想自己正坐在那一排长窗的某一扇窗口,无穷的风景为我展开,目的地呢,则远在千里外等我,最好是永不到达,好让我永不下车。 ●黑暗迎面撞来,当头罩下,一点准备也没有,那是过山洞。惊魂未定,两壁的回声轰动不绝,你已经愈陷愈深,冲进山岳的盲肠里去了。光明在山的那一头迎你,先是一片幽昧的微熹,迟疑不决,蓦地天光豁然开朗,黑洞把你吐回给白昼。 ●人生有许多事情,正如船后的波纹,总要过后才觉得美的。 ●得不到的,果真是更可爱吗?然则灵魂究竟是躯体的主人呢,还是躯体的远客? ●既然已经娶这个岛屿为妻,就应该努力把蜜月延长。 ●当初发明阳台的人,一定是一位乐观外向的天才,才会突破家居的局限,把一个幻想的半岛推向户外,向山和海,向半空晚霞和一夜星斗。 ●写信,是对人周到,记日记,是对自己周到。 ●在节奏舒缓的年代,一切都那么天长地久,耿耿不灭,爱情如此,一纸痴昧的情书,贴身三年,也是如此。在高速紧张的年代,一切都即生即灭,随荣随枯,爱情和友情,一切的区区与耿耿,都被机器吞进又吐出,成了车载斗量的消耗品了。 ●有人说话如参禅,能少说就少说,最好是不说,尽在不言之中。有人说话如嘶蝉,并不一定要说什么,只是无意识的口腔运动而已。 ●最后还剩一条命,用来丛丛容容地过日子,看花开花谢,人往人来,并不特别要追求什么,也不被“截止日期”所追迫。 ●世界上高级的人很多,有趣的人也很多,又高级又有趣的人却少之又少。高级的人使人尊敬,有趣的人使人欢喜,又高级又有趣的人,使人敬而不畏,亲而不狎,交结愈久,芬芳愈醇。 ●世界上有两种话必须一听就懂,因为它们不堪重复:第一是幽默的话,第二是恭维的话。 ●那挡风窗上变幻的美景,反光镜中的缩地术,雨刷子记录的风霜,电钟记录的昨日,方向盘后的乡愁,一切一切的记忆,都销蚀在埋而未埋的旧车、老车、古董车里了。 ●我们不想看丑景,闭目便可,但要不听噪音,无论怎么掩耳、塞耳,都不清静。更有一点差异:光,像棋中之车,只能直走;声,却像棋中之炮,可以飞越障碍而来。 ●所谓乡愁,如果是地理上的,只要一张机票或车票,带你到熟悉的门口,就可以解决了。如果是时间上的呢,那所有的路都是单行,所有的门都闭上了,没有一扇能让你回去。 ●只要一出门,天罗地网的招牌、噪音、废气、资讯资讯资讯,就把你鞭笞成一只无助的陀螺,何时你才能面对自己呢? ●就这么走在光洁的青板石道上,听自己清清楚楚的足音,也是一种悦耳的音乐。信步所之,要慢,要快,或者要停。或者让一只蚂蚁横过,再继续向前。或者停下来,读一块开裂的树皮。 ●日轮半陷在暗红的灰熔里,愈沉愈深。山口外,犹有殿后的霞光在抗拒四周的夜色,横陈在地平线上的,依次是惊红骇黄怅青惘绿和深不可泳的诡蓝渐渐沉溺于苍黛。征望中,反托在空际的林影全黑了下来。最后,一切都还给纵横的星斗。 ●人生原是战场,有猛虎才能在逆流里立住脚跟,在逆风里把握方向;同时人生又是幽谷,有蔷薇才能烛隐显幽,体贴入微。 ●敢在时间里自焚,必在永恒里结晶。 ●立刻,人行道上的潮流将我们卷了进去。于是我们也参加挤人也被挤的行列,推着前浪,也被后浪所推动。不同的高跟鞋,半高跟,平底鞋,在波间起伏前进,载着不同的衣冠和裙裤。因为脸实在是没什么意义的。即使你看完那八百万张脸,结果你一张也不会记得。 ●旧版上的女王青春犹盛;背后的画像竟是另一女子,发线中分,戴着白纱头布,穿着护士长袍,眼神与唇态温婉中含着坚定,背景的画面则是她手持油灯在伤兵的病床间巡房,一圈圈的光晕洋溢如光轮。她正是南丁格尔:也只有她,才能和女王平分尊贵。更感人的是,把钞票迎光透视,可见水印似真似幻,浮漾的却是护士,不是女王。 ●我们的生命,短暂却又漫长,短暂的是外在的物质和时光,而漫长的是人的追寻还有信仰。愿所有读到这本书的人,都拥有美好的人生和丰盈的信仰!

    2020-05-10 14:26:29 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