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对《孟子读法》的笔记(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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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止非人所能 072
“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鲁侯,天也。”这里的“尼”,是阻止的意思。这段话是说鲁平公如果有缘来见我,就有一种力量出来促使他,比如说你乐正子的说,但如果他无缘见我,就也会有一种力量出来阻止他,比如臧仓的馋言,说到底他的来与不来,并非其他人所能决定,而最终取决于天意。在孟子看来,一个人要做一件事情,成与不成,首先是取决于他自己,是“反身而诚”(《尽心上》);其次,则冥冥中息有天意,君子需要懂得敬畏天意,“不知命,无为君子”(《论语·尧曰》)这两者结合起来,最大的好处是让一个人可以既积极又达观,不再会动辄怪罪他人,也不会动因为那些不可辄因为因为那些不可改变的外力而消沉。 “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此句可见孟子气象。而此章之后,我们也将看到哲人不再汲汲于教海此世的君王,他转身面向同时代那些愿意傾听的士子学人,也就是面向后世立法。 引自 行止非人所能 072 -
当路于齐 077
在这种对时与势的认识里面,蕴含着中国古典思想一以贯之的整体观,历史、时代、天地自然乃至宇宙,都是一个超出个人存在而存在的宏大整体,而个人既然不可避免置身于这个整体之内,就要理解这个整体,进而理解个体乃至某个局部在这个整体中的特殊位置,乘势而为,待时而动,才能做到事半功倍。 引自 当路于齐 077 -
知言,养气,不动心 082
志是心之所之,也就是读书人的心事,读书人不同于民的地方在于他从来不浑浑噩噩地生活,他一定有他的心事或者说志向,这个心事不是对功名利禄的渴求,而是关乎天下苍生,但具体是什么,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可能一时也说不清楚,那么就不必非得去明确。将这个志存在心里面,时时想着它,但先不预设一个正确答案,不用外力勉强它。孟子随后举拔苗助长的寓言为例,“耘苗”即对应于“必有事焉”,“揠苗”即对应于“正”和“助长”。一个读书人的志始终存在心里,如种子在土里,念念不忘,且不强求,这个生命气息就既不会散掉,也不会胡乱冲撞,遂渐渐直养成浩然之气,这就是孟子的“不动心”。 引自 知言,养气,不动心 082 -
术不可不慎 101
进而,如果我们所选择的职业,能够追使我们时时“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将所有客观竞争的压力转化成主观自我能力与修养的提升,而不是陷于各种尔虞我诈和弱肉强食之中,那么这就是一个相对理想的职业。 引自 术不可不慎 101 -
术不可不慎 101
然而,对孟子来讲,一件事情乃至一个时代虽有其无法控制的艰难,但一个置身其中的人却不应当就此推卸自己的责任。自本心出发,认识到自己良知应做之事,进而知其不可而为之,方能问心无愧。 引自 知其罪者 118 -
三宿而后出昼 136
然而,一切体验过爱这种情感的人,都能够理解孟子的停留与等待,因为爱是比审美更强烈的情感,它让人愿意承受委屈,承受非议,承受一切不太美的情景,因为他置身于爱中。孟子爱天下之民,兼及齐民,再及齐王,也就是说,孟子对齐王的留恋缱绻,并非为了功名利禄,而是源自他试图令天下之民获得安宁的情感,这种情感超越国别,也超越自身。 引自 三宿而后出昼 136 《孟子·公孙丑下》
孟子去齐。尹士语人曰:“不识王之不可以为汤武,则是不明也;识其不可,然且至,则是干泽也。千里而见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后出昼,是何濡滞也?士则兹不悦。”高子以告。
曰:“夫尹士恶知予哉?千里而见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岂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予三宿而出昼,于予心犹以为速。王庶几改之。王如改诸,则必反予。夫出昼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后浩然有归志。予虽然,岂舍王哉?王由足用为善。王如用予,则岂徒齐民安,天下之民举安。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予岂若是小丈夫然哉?谏于其君而不受,则怒,悻悻然见于其面。去则穷日之而后宿哉?”
尹士闻之日:“士诚小人也。”
要一个字一个字读,才能读到好,还是太快了。此一章,大好。是极其鲜活的孟子。出昼,一生之志向将要永远被埋藏,滞于昼的三天,孟子内心遭受了何等煎熬,其不忍去,其盼望,其落没,其决然,其知命,每一个字都重重地击打着心灵。
定浩言爱,也是直直往心上插刀子。孟子这段话,也是关于爱的最好表达,这样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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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心与劳力 156
男耕女织只能保证口腹身体的欲求,但人群中总有一些人并不满足于此,不甘心在饮食男女中度过一生,这些不满足和不甘心,向内就通向个体神修养,追自我心身的合理安放,即内圣之;向外就导致社会政治生活,谋求整个天下的清明条理,即外王之路。 引自 劳心与劳力 156 -
枉尺直寻 169
先秦儒家思想的一个基本理念,就是一切从自己做起,从内心做起让自己先成为一个仁人志士,一个勇者,然后推己及人,以自身作为示范来一点一滴影响他人。而这个仁和勇的判断标准,不在外部,而在内心,在没有任何人察觉的那个孤独时刻。 引自 枉尺直寻 169 -
月攘一鸡 188
道义之于君子,是一件知行合一的事,也因为知行合一,所以时时都身处当下,面对此刻的境遇,做好此刻的事,不可假借未来之名拖延,也不必耽溺于对过往的追悔。 引自 月攘一鸡 188 -
予岂好辩哉 189
再说第一个问题。一个人对历史以及其规律的认识,最后终要落实到对自己所处时空的具体判断,你是处在治世呢,还是处在乱世?历史的近期趋势是在由治转乱,还是在由乱转治?照前面所总结的历史规律,此时是不是又该出现一个扭转乱世的人物呢?这种种判断,势必影响孟子在当下的具体行为选择。 假设之前没有孔子为先例,孟子是不敢想象自己一介布衣也能够如大禹或周公般拨乱反正,但有了孔子在前,孟子对于自己人生所能达到的可能性,也就有了更高的期许。这种对自身更高的期许,促使孟子回过头来重新审视和梳理历史,他选择周公、武王来承接三王,是对孔子的亦步亦趋,他将孔子与帝王并列,将孔子纳入一治一乱的历史叙述中来,这一方面是弟子对老师的极度推崇,另一方面,也暗自流露出孟子自己的伟大志向。 引自 予岂好辩哉 1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