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她多么盼望、渴求有时间,有时间读书,有时间写作,有时间思考,有时间点一根烟独坐,敞开胸怀,与天地同在。眼下拥有的时间却发生了小小的变异,仿佛时间在到达她手里之前,就已被玷污、删减或是使用过一般。在那样的深夜里,她不知如何是好。她曾试过独自坐在楼下那间小起居室里,巴望有人前来同她聊聊天,可谁也没来;油尽灯枯,她也没法再点着。引自第39页 “真不知道缺了丹尼斯我该如何是好。”克里恩-史密斯太太说道,脑袋在依旧繁忙的剪子下一动不动,一只手向后伸,抓住诺兰的花呢外套,而后摸摸索索地钻进他的口袋里。玛丽安别过脸,目光落在桌上的照片上。
“你的头发又被烟烫焦了。”
“我真不乖,真是的!”
玛丽安以前就注意到她的刘海鬈得古怪。
“大功告成了。”诺兰抽走毛巾,把剪下的碎发抖进火炉,头发遇火便着。随后他跪在地上把地板上的碎发归拢。当他伏在她脚下时,克里恩-史密斯太太轻轻地几乎有点腼腆地抚摸着他的肩膀。
玛丽安给弄糊涂了,然而此情此景却十分自然,她感觉得到类似的情景以前曾有好多次。引自第43页 玛丽安还在琢磨她那稍稍不自然的微笑时,东家已起身开始在房里作滑翔状,她很着迷地望着镜中的身影,从一面镜子移到另一面。“听听这风声。这儿的风吹得很可怕,冬天里都会让人发疯。它就这么从早到晚没日没夜地刮着,搅得人心烦意乱。你觉得我的男仆怎样?”
“你的…诺兰先生?他看起来忠心耿耿。”
“我想他会允许我慢慢杀死他。”
话语里透着令人惊诧的残酷,与她平日里的温馨截然不同。然而她的神态一玛丽安突然明白过来是一种绝望。身体有病或是精神失常,在绝望的深渊中。引自第45页 吉拉尔德·司各托骑着一匹灰色的高头大马,就站在他们身后。海浪声淹没了马蹄声。一见到他,一种复杂的感情就涌上玛丽安的心头,有心虚,有激动,也有慰藉。
杰姆西走近司各托,站在马头边看着他。他这么迅速地靠近他,表明了某种信任和顺从。玛丽安慢慢地跟了过去。
司各托骑在马上显得高大伟岸。他身着便装,格子衬衫在又粗又长的脖子边敞开,马靴油光可鉴。朝他走近时可闻到一股甜丝丝的树脂皮革味。玛丽安很高兴杰姆西没有碰她。
司各托和杰姆西还在相互打量。司各托说道:“你有没有讲精灵的故事?”说完笑着用马鞭轻轻拂过男孩的脸颊。引自第52页 玛丽安第一次这样直视汉娜。确实,长这么大她几乎没有见过这种眼神,刹那间她明白了一份巨大的责任即将落到她的身上。她挺直腰杆准备随时听候调遣。这张长着一双金色眸子的俏脸显得焦虑、疲倦、沮丧,在昏暗的光线下对着她闪闪发光,似乎真的在燃烧。
“请原凉。”汉娜说。
“原谅什么?”
“这么恬不知耻地渴求爱。”她仍旧把玛丽安的手攥在手心里,过了一会儿才松开,拾头扫了二眼房子,很快又用焦灼的目光盯住姑娘的脸,似乎在暗示她们的谈话没有中断,将照原样继续。引自第56页她多么不可思议地把这一切不幸忍受下来,没有任何反抗,仿佛自己已经被判处死刑,或者已经死去一样。她的求助是无声的、模棱两可的、表面上的,极其罕见。求助的背后仍是投降。引自第82页 麦克斯对弗洛伊德的所有观点都不屑一顾,这是艾菲汉喜欢上他的原因之一。他说:“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些其他美德。我想最好还是努力去培养!我觉得,如果我能够摸清情况,知道是什么理由促使她这么做,至少我能以某种方式参与进去,同她一起放弃,或做别的,而不再…津津有味地旁观。刚才你说,这一切你也都想到了,言下之意是不是我不应该再津津有味地旁观了?“
“那是最重要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都不由自主地把她当成替罪羊。在某一点上,她就是想成为一只替罪羊,而且承认这是对她的褒奖。在我们的头脑里她是我们的苦难的意义的化身,可是,我们又必须把她看成一个活生生的凡人,于是我们也得承受苦难。”引自第111页 他仍然盯着她,然后闭上眼睛,额头在她的手背上蹭来蹭去,嘴里喃喃自语。
玛丽安顿时被打动了,对他的柔情似乎贯穿了她的全身。她的第一个举动本意极为纯洁。她捉住他是因为她不得不这么做,当感情被提炼为一种需要时,就很难被感觉到了。引自第23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