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島百景对《那时没有王,各人任意而行》的笔记(10)
淡島百景 (事如春夢了無痕)
读过 那时没有王,各人任意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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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页 日暮途穷,放声大哭
列维施特劳斯在反省自身的人类学志业,写过这么一段话:“我会不会是惟一的除了一把灰烬以外什么也没带回来的人呢?我会不会是替逃避主义根本不可能这件事实做见证的惟一声音呢?像神话中的印第安人那样,我走到地球允许我走的最远处,当我抵达大地的尽头时,我询问那里的人,看见那里的动物和其他东西,所得到的却是同样的失望:‘他笔直站立着,痛苦地哭泣、祈祷、嚎叫,但还是听不到什么神秘的声音。他睡觉的时候,也并没有被带往有各种神秘动物的庙堂里去。他已完全明白确定:没有任何人会赋予他任何力量、权力……’” 直到这一刻我抄写这段文字的当下,仍会激动悲伤。 日暮途穷,放声大哭,人类的诸多历史好像一直在反复着同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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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页 快的不得了
「接下來要講的是一個馬槽和一個帝國的戰爭,奇怪的是,馬槽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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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页 繞過塞拉利昂和伊拉克的犯罪
英式古典推理的时间则是纯戏剧性的,门一关窗帘一拉,没有天光没有市嚣人声,封闭空间里人首先丧失的便是现实的时间感,要快要停要进要止,悉听说故事的人方便。而也许又跟它书写的形成年代以及彼时人们的时间感有关,那时候人们可耐心多了,反正晚饭后炉火边真的也没太多事可做,所以急什么呢?这就是英式推理好整以暇的所谓布局,时间被晾在一旁,得等所有该到的人、该有的布景什物全一一摆置妥当,才获准重新启动,这绝对是人类小说史里最贵族、最恣意使用时间的书写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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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页 詩意的謀殺故事
乔·利风想起的是另一桩下雨的往事。当时他也还是个四下玩乐追女孩的亚历桑纳大学生,他看着雨滴落下,有点卖弄地讲起数学的机率和或然率,但他的伯父哈斯基·吉姆老人回答他:“你以为那些雨滴是偶然落下的吗?” “天上的星星,有个传奇故事,是说当初在孤儿方山上的第一个男人和第一个女人将星星裹在毛毯里,小心翼翼安置在空中。可是凯欧狼抓起毛毯一阵乱甩,把星星抛进黑暗天空里,银河就是这样形成的。从此天空失序变成了一片浑沌。事出偶然。但即使是这样——虽说凯欧狼的行为是邪恶的,但难道邪恶行为里头就没有某种模式吗?” 利风永远记得那个下雨晚上,尤其记得老人说这话时的沉吟良久和脸上的表情:“我想,从我们所站的位置看来雨好像是随机落下。如果我们站在别的地方,就会看出其中的秩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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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页 用句號飄走的聲音
本雅明曾这么讲过小说以及小说读者的孤独:“小说家则是封闭在孤立的境地之中。小说形成于孤独个人的内心深处,而这个孤独的个人,不再知道如何对其所最执着的事物作适合的判断,其自身已无人给予劝告,更不知如何劝告他人,写小说是要以尽可能的方法,写出生命中无可比拟的事物。甚至在生命的丰饶及其呈现之中,小说也揭示着生命之中深刻的意志消沉。”“小说读者生活于孤寂之中,他比其他所有读者更加孤独。”——本雅明这些话,是紧跟在他说过去那种说故事的亲密小社会消失、不再有狂欢性、不再对人抚慰和劝告之后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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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页 在末世中打造一個高貴的人
这种结果,对推理类型方兴未艾的台湾读者可能颇惊讶,但对沉浸于推理小说一世纪半的欧美倒不会是什么意外,比方说意大利的大导演费里尼便是其一。在一次正式访问中,被问到喜欢什么,费里尼的典型华丽答案是:“……九月……奶油杏仁冰淇淋……自行车上的漂亮臀部……火车和火车上的便当……空无一人的教堂……以及雷蒙德·钱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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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页 衰老或者死亡
格雷厄姆·格林在他那部绝佳的小说《喜剧演员》中,曾为宗教信仰下过一个简明扼要的定义,那就是“你是否时时准备为它而死”。而书末,在那位满口谎言的骗子琼斯上校阴错阳差成了抗暴游击军领袖并战死时,格林问:“而琼斯又是为何种信仰而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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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页 童年時母親被殺的小說家
对书写者而言,它可不仅仅只是表达,而是它的开发、捕捉或者说磁石般的吸取功能。愈对的形式,愈能叫出潜藏在书写者生命底层的东西,就像《百年孤独》里第一代的老约瑟·阿加底奥·布恩狄亚拖那两块大磁铁,朗诵着吉卜赛人梅尔魁德斯的咒文,吸出来一套十五世纪的甲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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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页 靜待時間的幻化與熟成
有跟着家里的小朋友看过名侦探柯南的动画长片吗?至少可看看其中最美丽的一部《迷宫的十字路》,这次的连续杀人案发生在一千两百年的古都京都,解开那纸谜样图画的正是一首在地的童谣。这个童谣,如同很多民间的诗歌童谣一样,原来是工具性用途的,它将格子状的京都道路名字御池通、三条、四条依序编织起来,成为琅琅的、可唱着拍皮球玩的童谣,好让小孩在游戏之中自然记住不会迷路。但时间起了奇妙的作用,原来生硬的、知识性的歌词幻化为单纯美丽声韵的声音,一如这些直线的、方形的、单调的道路共同织成一整幅古都的千年繁华风景一般。片中,柯南一干人反而最后才想起(才被告知)它的工具性原意,之前,它只是四月樱花季节之歌,由干净、爽脆、不解其意的童声唱出来,记忆的是古寺雪一样飘飞下来的一个樱花树下下午,一个光影一瞬的画面,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初恋。 引自 靜待時間的幻化與熟成 一次突如其來的鰻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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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页 加一個讀推理小說的理由和一個提醒
本雅明有一段简简单单的话是我个人长留心中也喜欢引用的:“仿佛你把目光停留在某一块岩石上头,时间久了,便会浮现出某个动物的身体或头来。”因此,人驻足下来,沉着下来,在奔流喧嚷不休如大河的世界中去凝视、去理解、去试着把握事物的独特性,使不仅仅只是辛劳的、身外的知识追求而已(“米氏线”“干性溺毙”云云),它同时是这么深情款款的事,收藏于这些碎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