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美长髓彦对《事件》的笔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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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
2011年,当我们满怀热情地关注着埃及开罗解放广场上的起义之时,我们所感受到的,不正是同样的东西吗?尽管我们心中不是没有怀疑、恐惧与妥协,但在那充满热情的一刻,我们每个人都是自由的,我们分有着人类普遍意义上的自由。在如今的历史主义怀疑论者看来,这类事件无非是一系列社会挫折与假象的产物,这样的动荡所导致的后果,往往会比产生动荡的局面更糟。然而,这些怀疑论者忽略了埃及的这个事件的“奇迹”本质:它的发生是如此出人意料,超出了所有专家的预期,就仿佛这场起义不是由于社会原因所导致,倒像是某个外在的推动者干预历史进程的产物,在柏拉图的意义上,我们可以把这个推动者称为“自由、公正与尊严的永恒理念”。这种奇迹般的事件也会以个人瞬时经验的形式出现。作家豪尔赫·塞姆普隆(Jorge Semprún)是西班牙共产党员,1943年在流亡法国时被盖世太保逮捕。被捕期间,塞姆普隆目击了一卡车送到布痕瓦尔德集中营的波兰犹太人;那个最冷的寒冬,将近两百人被塞进一节货运车厢,在没有食物和水的火车里行驶了数日,到达集中营的时候,车厢里除了15个儿童之外,所有的人都冻饿而死,那些孩子是靠尸体的余温才活下来的。就在孩子们被从车厢里驱赶下来的时候,纳粹军官又放出军犬撕咬……很快,只剩下两名试图逃走的孩子: 小一点的孩子渐渐落后,盖世太保紧追着高声嚎叫,他们的狗也跟着嚎叫,鲜血的气味使他们癫狂。大些的孩子放慢了步伐,他过来抓住了小点孩子的手……他们一起跑了没几码……纳粹的警棍就落在他们的身上,两个孩子一起倒了下去,他们脸朝下摔在地上,两只手永远地紧扣在一起。[55] 在此,我们不应忽略的是:那个冻结了的永恒瞬间,正是通过作为局部对象的孩子的手体现出来的:虽然两个孩子的肉体已经死去,他们紧扣着的双手却(就像柴郡猫的笑脸那样)获得了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