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csuan对《奈良美智》的笔记(5)

在这个聚集了全国美术生的地方，我不是引人注目的存在，最多算是敢于一个人去欧洲旅行的勇者。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次欧洲旅行改变了我。它让我知道，比起绘画技术的优劣，生活在同一时代的人所能共享的东西更为重要也更为有趣。在成为大众化的东西之前，必须先在同一代的人之间共享。之前觉得自己无法企及的同学的画作，现在看来也只是徒有技巧罢了。

对于您自身精神世界的形成，音乐的影响很大吧？

一般来讲，画狗的人会先拍摄狗的照片，画人物肖像的人则会参考各种时尚杂志，而我却是一边听着鲍勃·迪伦、菜昂纳德·科恩尼克·德雷克、尼尔·扬等人的音乐，看些中国西藏文化的书籍，看些绘本，一边画狗。很明显，对我来说，参考物并非那些视觉性的东西，而是精神性的东西。

如果说在自己体内有什么比情感更深层的东西，那一定来源于那些六七十年代的音乐。在德国，我再次聆听鲍勃·迪伦、尼尔·扬等人的乐曲时，所获得的感受与十几岁时完全不同，感觉就好像自己终于成长到了一定的年纪。

虽然经历了很多，但身为艺术家的您最终还是找回了小学三年级时已经养成的感性，是吗？

是的，构建自我独特性的东西，终究还是存在于那份感性中。能通过学习获得的东西，只要努力了谁都能获得。然而，十几岁之前的生活，只有碰巧成长于那片土地才能获得。当然，并不是所有在那片士地上长大的人都会如此，这是各种各样的因素叠加得来的结果，但是，受那片土地的风土、气候影响而培育出来的感性必然存在。比如说，在南方暖风习习的地方和在寒冷的雪国听同样的歌曲，其感受应该是不尽相同的。因此，我觉得是故乡造就了自己。真正的自我其实是在离开乡下后才开始生成的。

年轻时读过、看过的东西，是否成了现在身为艺术家的血肉？

千真万确。对十几岁的我来说，最愉快的事情是丰富自己的感知，而不是在人前表达，因为能够感受到观察和思考带来的满足感。在表达之前先锻炼自己的感受能力。那时的我尚未就表达做过任何事，却由衷地喜欢去图书馆阅读宫泽贤治的书籍。我尤其喜欢那些在年轻时没有得到认可、去世后才重新获得高度评价的作家。宫泽贤治也算是被重新发现的。所以我当时觉得，“这样的作品才是优秀的作品啊”。音乐也是如此。虽然通过宣传热卖的音乐很多，但是，与此同时也有一些音乐人不做宣传，仅凭口碑相传形成自己的圈子。那时的我变得越来越喜欢这类作品。

陶艺和绘画之间的区别在哪些地方呢？

黏土在面前放着，用手指戳下去就会有一个洞。就这样，黏土的形状会一直发生变化，在触摸的过程中，孩童时代那种萌芽期的冲动会被激发出来。随便乱捏，然后重新组合起来。绘画是从全白的画面开始，而包括陶艺在内的所有塑型作品，都是在既有的黏士之上，加上双手的动作使其成型，操作的便利性是存在的。未经学习的婴儿拿着铅笔是无法绘画的，但是将黏土随便乱捏这一行为不需要任何思考就能做到。这对当时的自己而言是很有利的一点。

从一开始什么都不想地做东西，到渐渐地将思考融入行为中，这是一个缓慢行进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能够感受到眼前作为物质的黏土与自己的双手开始对话，然后演变为跟自己对话。在不断持续的过程中，我再一次能够作画了，再一次回到了一个人的状态。那时我才发觉，原来自己是如此地喜欢孤独。虽然我不喜欢寂寞，但在我看来，孤独与寂寞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