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角巷居民对《卡拉马佐夫兄弟》的笔记(6)

人一旦得到了自由以后，他最不断关心苦恼的问题，无过于赶快找到一个可以崇拜的人。但是人们所寻找的总是已经无可争辩的崇拜对象，最好无可争辩得使一切人都会立即同意共同对他表示崇拜。因为这些可怜的生物所关心的不只是要寻找一个我自己或者另一个人所崇拜的东西，而是要寻找那可以使大家信仰它，崇拜他，而且必须大家一齐信仰和崇拜的东西。正是这种一致崇拜的需要，给每一个人以至从开天辟地以来的整个人类带来了最大的痛苦。

为了达到普遍一致的崇拜，他们用刀剑互相残杀。

人类的天性难道能拒绝奇迹，哪怕在生命的可怕时刻，在内心发生了触及根本的最最可怕而痛苦的疑问时，仍旧能只凭良心作自由的选择吗？

你如果接受了伟大的精灵的这第三个劝告，就可以解决人类在地上所寻求的一切，那就是：像谁崇拜？把良心交给谁？大家怎样最后连接成一个无争辩的、和谐一致的蚁窝？因为要求全世界联合一致正是人们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痛苦问题。整个人类永远渴望着一定要把自己组成一个世界性的整体。

人类永远不会凭任何科学和任何利益轻松愉快地分享财产和权利。每人都嫌少，大家全要不断地埋怨、嫉妒、互相残害。

因为现在每个人都想尽量让自己远离别人，愿意在自己身上感到生命的充实，但是经过一切努力，不但没有取得生命的充实，反倒走向完全的自杀，因为人们不但未能达到充分肯定自己的存在，反而陷入了完全的孤立。我们这个时代，大家各自分散成个体，每个人都隐进自己的洞穴里面，每个人都远离别人，躲开别人，把自己的一切藏起来，结果是一面被人们推开，一面又去推开人们。每个人在独自积聚财富，心想我现在是多么有力，多么安全，而这些疯子不知道财富越积得多，就越加自己害自己地陷入软弱无力的境地。因为他已习惯于只指望自己，使自己的心灵惯于不相信他人的帮助，不相信人和人类，而只一味战战兢兢地生恐失掉了他的银钱和既得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