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埭逍遥郎对《诗人十四个》的笔记(3)

葛埭逍遥郎
葛埭逍遥郎 (悲观者永远正确,乐观者永远前行)

读过 诗人十四个

诗人十四个
  • 书名: 诗人十四个
  • 作者: 黄晓丹
  • 页数: 288
  • 出版社: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 出版年: 2019-7
  • 被猿猴和仙鹤包围

    为什么那对猴子和仙鹤又来了?辛弃疾在带湖造园,这对猴子和仙鹤要管他隐不隐居。过了二十四年,房子都烧掉了,换了个新地方,猴子和仙鹤还要管他隐不隐居。连他出去旅游,都要惦记着自我告诫“且丁宁休负,北山猿鹤”。不但猿鹤管他,连北山老人也没放过他,还要亲自来劝辛弃疾迷途知返。最后,辛弃疾表示你们说得对,这次我真的想通了,“径须从此去,深入白云堆”。其实他才做不到——不是留恋功名,而是太爱活色生香的人间。 因为好奇,我又翻了一下辛弃疾其他十几首提到《停云》的词,发现同样热闹。里面有夸耀“水声山色,竞来相娱”的,有埋怨“野花啼鸟,不肯入诗来”的,还有吐槽雷公雨神干扰他写作“霎时风怒,倒翻笔砚,天也只教吾懒”的。陶渊明在《停云》中只愿寻求唯一之精神伴侣,辛弃疾可是忙得不亦乐乎,一会儿想起与陈亮把酒言诗、抵足论政的事,“元龙百尺高楼里。把新诗、殷勤问我,停云情味”,一会儿觉得最好能让古人出来和自己相见,“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一会儿又认为或许也可以和青山聊聊,“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简直使人眼花缭乱。我们对陶渊明的柴桑居所只有一个大致的印象,但辛弃疾词中提供的素材之具体、涉事之广泛,简直足够支撑一系列以带湖、瓢泉为背景的风俗小说。
    引自 ···被猿猴和仙鹤包围

    2021-10-29 22:46:08 回应
  • 无人看见幽兰开放

    人们提到屈原,一般都讲他忠义、高洁,但是陈世骧先生在他的《“诗的时间”之诞生》中,把《离骚》讲成了在死亡焦虑的追逐之下寻求人生意义的存在主义篇章,虽然他并没有用“存在主义”这个词。他的论述中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对于“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时暧暧其将罢兮,结幽兰而延伫”的分析。他说那是一个守门的粗汉子懒洋洋地斜靠在门上,并不关心屈原有多急迫,只是懒得动弹,或者想索取一些贿赂。但是,对于追求生命意义的人而言,时光结束,生命就在蹉跎中逝去。后来,我有机会翻译《离骚》时,把这几句做了如下翻译: 我命天国之守为我打开大门, 他却斜倚天门,对我懒懒观看。 时间之光变得黯淡,快要沉熄, 我紧握着幽兰长立,不舍离去。 陈子昂那看起来冲动、浮夸的人生中,就充满了屈原“老冉冉其将至兮,恐脩名之不立”般的紧张。
    引自 ···无人看见幽兰开放

    ……

    陈子昂用层层堆叠的手法极尽其能,强调这种痛失。不但是“摇落”,而且是“尽摇落”;不但是一切都已落空,而且是一岁之中最美的芳华落空。至于“芳意竟何成”,同样带有多重含义:一重指“变成了什么”,另一重指“成就了什么”。龚自珍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曾经的美好姿态、馨香气味,哪怕变成尘土都没有关系,只要它护卫、滋养或成就了什么。人类目睹生命的凋萎,对此无可奈何。所以,不管何种文明,应对方法本质上都没有什么不同,就是通过宗教、哲学、艺术或利他精神,使人们相信自己的生命有可能在死亡后转化成某种更具价值的东西,并以其他形式永远传承。可如果它不但“变成”了尘土,而且并未“成就”任何事业,生命的凋零就彻底落空。正如《古诗十九首·冉冉孤生竹》中所说的那样:“伤彼蕙兰花,含英扬光辉。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
    引自 ···无人看见幽兰开放

    2021-10-29 22:45:49 回应
  • 到橘树和艳阳那里去

    之后不久,在一个下雪的冬日,我忽然发现后院就长着一棵橘树。比起桃柳,它的叶子覆有蜡质,经冬不凋;比起松柏,它的叶片宽阔油亮,如同翠玉。更奇特的是,橘子在秋天成熟,如果不采摘,可以挂在树上,保留橘黄的色泽,经过冬雪春雷,直到第二年新叶萌发。只是最后它会变得非常轻,内瓤如同败絮,外表却依然如屈原所说“青黄杂糅,文章烂兮”。 冬天败落的西园里,站在橘树下,我忽然就想到“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觉得这朴素的言语就是眼前景物的写实。冬雪中似乎未受严寒折损的橘树带有一种坦然自信的态度。这种态度影响到人,会使人生不可自持、生命即将枯萎的惶恐逐渐减轻。虽然他下文还在絮絮叨叨地抱怨“可以荐嘉客,奈何阻重深。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但“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的凿凿之言,却已然将一些确信放入读者心中。虽然我们不知那嘉木成荫的日子何时到来,但只要意念中那棵灿烂的橘树存在于天地之间,人生就不会被全然侵噬。
    引自 ···到橘树和艳阳那里去

    2021-10-31 21:29:41 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