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学园》试读:第一章 年度死亡名单

1     黎可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湖边好多人,大家盛装出席烟火晚会。怒放的花火四散于空中,色彩斑斓,夺目耀眼。陆嘉上穿着王子装来到她身边,怀里捧了好多的烟花。他一直在对黎可爱微笑,笑容澄明、净朗。     两人共撑一艘船,行于水中。陆嘉上点燃手中的烟花,纷纭的色彩倒映在水面上,模糊了梦境与现实,混沌了天堂和地狱。陆嘉上清清嗓子,快乐地为黎可爱唱着一首歌:     “终有一天,我会开心地笑出声来,那说明我于这份感情,早已释怀,但我仍愿把你当成生命中,最美的那朵莲花,盛开在我心中,春秋,冬夏……”     歌声方落,陆嘉上道:“能认识你,真的很快乐。”     黎可爱娇嗔道:“你还真矫情。”说话间,眼泪却流了下来。止不住的悲伤,在那一瞬,花一样盛开,摇摆。她转身上岸,难过得头也不肯回。     为什么哭呢?梦中的黎可爱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冲天的火光把全世界都照亮了。她惊愕回眸,只见陆嘉上的身体被冲天的烈火围拢,火舌舔着他曾经光洁的脸,明晃晃的液体从他脸上渗出,发出皮肉被烤焦的噼啪声。     人群依旧沉浸在狂欢之中,嘴里发出奇异的怪声,像洪荒的初民,高举石块与骨棒,即将分享陆嘉上焦熟的躯体。这里面有撒哈拉校长,有训导主任,甚至还有欧阳老师失踪的弟弟—他的样子很模糊,穿着染了各色颜料的画布,不住地摇头晃脑。黎可爱看清楚了,那不是脑袋,而是一个劣质的石膏头像!     咔嚓一声,那石膏脑袋掉了下来,摔得粉碎,但他的身体依然在晃动,色彩杂乱的画布被夜风掀起,露出莲藕般一截一截用木棍组装的四肢。     再看陆嘉上,炭一样焦黑的身体漂在湖中,唯有眼睛依旧明亮,不停地有泪汩汩流出……     黎可爱梦醒后就一直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她用被子紧紧裹住裸露的肩膀,将脸贴在膝头,尽量小声地抽咽。倒不是怕影响了家人休息,因为家里此时除了她,空无一人,只是做噩梦后的反应,强烈到黎可爱自己都觉得惊讶。     黎可爱摸索着抓过闹钟,夜光的指针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多。她轻轻拉开淡紫色的窗帘,望向窗外。外面起了很大的雾,浓得仿佛化不开。     黎可爱轻轻用手擦了一下未干的眼泪,好凉啊!     怎么会这样?因为梦到陆嘉上那个无赖,自己竟然哭了,而且哭得那样伤心。小时候,陆嘉上常去她家玩,那时候妈妈还没有去世,特别喜欢陆嘉上。每年秋天,妈妈总是亲手织两件一模一样的毛衣,唯一的区别是颜色不同,蓝色那件送给陆嘉上。这样说来,他们两人竟然穿了整整一个小学时代的情侣装。     后来考上初中,两人同校不同班。黎可爱每天骑车上学放学,过着波澜不惊的生活。那段时间,放学后常有男生骚扰她,都被陆嘉上使尽手段赶跑了。黎可爱大声说:“陆嘉上,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哦!”陆嘉上也不回应,吊儿郎当地转身离开,留给她一个温暖而单薄的少年背影。陆嘉上仍是不爱学习,爱结交社会上的闲杂人等,时常见他跟些学生眼中的小痞子出入娱乐场所,整天过着不知所谓的生活,导致每周一的校会上都被校长不指名地批评。     再后来是高中,经历几次分班后,高三这年两人又分到一个班级。分班那天,陆嘉上接过黎可爱手中的一摞课本说:“你回来了。”然后就转身给她找座位。黎可爱突然很感动,那句话轻轻柔柔跃进胸腔,熨帖在心上,无比温暖,无比受用,就好像……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黎可爱看着眼前的陆嘉上,那个爱拿她开心的少年似乎已经长大了……其实她看到的都是假象,就在黎可爱进教室前,陆嘉上还对着一个经过窗口的胖妹兴高采烈地说:“中国的计划生育就靠你了。” 那些清清浅浅的岁月,如同暖冬的光,照在彼此光洁的额上,单是想想,就觉得愉快……     手机震动了,一条陌生信息:“明天中午十二点半,六楼玻璃屋见。”     会是谁呢?学校的最高建筑教学楼,也只有五层的高度,更何况也没有什么玻璃屋啊。八成是有人发错了。管它呢,黎可爱闭上眼,揽过身边的人偶娃娃,渐渐睡去。     一片黑暗中,人偶的玻璃眼珠借着从窗帘缝泻进来的冰冷月光,闪出一丝诡异的光亮,长时间地盯着黎可爱滑嫩娇俏的脸庞。     风欲来,夜深沉。     2     次日,大风,市电视台预报说今夜将有寒流来袭。     一大早,广播室便发出通知,耀德中学高中部高三全体师生迅速到广场集合。     不出十分钟,两千多人从三号教学楼鱼贯而出,向广场中心拥来,从高处俯瞰,就像一群井然有序的蚂蚁。     训导主任站在一块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他形容枯槁,看上去仿佛随时会从那张肌肉僵硬的嘴里露出散发腥臭的獠牙。是的,他就像吸血鬼莱斯特,似乎刚从地底爬出来,脸像擦了粉底一样白,为了遮掩那些久不见阳光而生出的尸斑。     大家明显加快了脚步,出现了集体小跑的盛况,杂乱而慌张。     黎可爱夹在拥挤的人流中,看见了那训导主任,厌烦地转过头去。     耀德中学号称拥有全国最大的校园广场,是一个标准的长方形,四周除了必要的路径畅通外,都被一个个花坛堵死。中央那根粗壮的旗杆早已生锈,如竖直的灵幡般刺向天宇。有一次学校请了风水先生来看,那人从南门进来,当下便大骂学校图纸绘制人,说这里简直就是一口巨棺!     风很急,黎可爱的脸被刮得有些痛,好像有无数只带了锯齿和吸盘的寄生虫,在上面逡巡纠结。     每个班为一个小方阵,相邻的两个班级间仅留一人宽的过道,高三(1)班到(10)班为第一列,(11)班到(20)班为第二列,耀德中学高中部三个年级足足有四十三个班。     从主席台望下去,所有学生都安安静静的,表情木僵,看上去温驯又听话。训导主任面无表情地直视台下,嘴角偶尔抽搐两下,让人怀疑他在消化碎玻璃之类的东西,仿佛嘴角随时会有一股血红的细流淌出来。旁边的座位上,坐着耀德中学的校长,人称撒哈拉,原因是他头发的数量跟沙漠的植物一样罕见。但坊间也有传言,此人的头皮屑跟撒哈拉的沙子一样多……     撒哈拉微仰着头,看不见他猩红的眼球和浓黑的眼睑,只留给台下学生一个疑似长了肉瘤的下巴。训导主任不时凑过头去跟他说着什么,撒哈拉偶尔点点头。黎可爱甚至看到了他肿大的喉结上下翻滚,那如果是嗉囊的话,足可以吞下一只马达加斯加大仓鼠。     黎可爱突然想起一部恐怖电影,一个会腹语的女人把丈夫的后背掏空,在里面按上一根木棍,把他做成人偶,操控木棍的同时模仿丈夫的声音用腹语跟别人对话。训导主任和撒哈拉校长的站姿,像极了影片中的情形。黎可爱又记起昨晚的梦境,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     行政楼正上方,挂了大条的横幅“年度传奇人物”,正在风中大幅度地摇晃,发出撕裂的声音。红色的条幅竟然没有一丝喜庆的感觉,相反,浓艳的色泽让人看了就浑身不自在,好像病入膏肓之人咳出的鲜血。     按照惯例,学生会主席许小村做了发言,谁谁谁大冬天穿短裙,谁谁谁横穿学校未建好的土路,谁谁谁和谁谁谁在操场意欲进行“流氓行为”,幸好被及时制止……最受不了的是那个烂人特别爱点名道姓,还附带着把所在班级曝光。 黎可爱开始有些着急了,站在高三(19)班的队伍里东张西望。陆嘉上怎么还没来呢?昨天他连哄带骗硬是把黎可爱刚获奖的工笔画拿回家,向父母谎称是自己的作品,目的就是为了多争取一些生活费。马上就要把作品送上去在全校同学面前展览了,可陆嘉上却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他要是敢再睡过头,我非把他的脑袋打爆!黎可爱在心里愤愤地想。她目光上移,漫无目的地四下打量着。青灰的天空,冥河一般纹丝不动,了无生趣,好在阳光有冲出重围的希望。学校所有建筑分为橙白两色,主体建筑是按照风水学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理念建造,广场三面都是建筑物,很严实地将它包围其中,所以站在如此宽阔的地带,仍有种很强烈的压迫感,抬眼连天空都是那么狭小、逼仄的一片。     嗯?隔了好远的距离,黎可爱注意到行政楼的一处窗户下有一摊水迹,看样子还在扩散。四楼的窗口上隐约有个东西,感觉笨重冰冷,却又看不仔细。黎可爱的心莫名地就有些慌乱,颈间感到嗖嗖的凉意,只好把衣领往上提了提。她又顺手摸摸鼻尖,也是凉凉的。     台上,许小村清了清嗓子:“同学们,再说一下钱的问题啊。学校不提倡大家吃零食,女生的大象腿啊水桶腰啊,都是这么吃出来的!大家一定要把钱都用在刀刃上……”     有人声线喑哑地笑了,是那种从喉咙里硬拽出来的声音,诡异得让人心头发毛,好像同时有许多爆裂的血管从那个人的口中喷出来,白色的神经纤维顷刻在空气中风化干瘪,又掉落在地上像虫子般蠕动。     训导主任标志性地推了推他的黑框熊猫眼镜,鲳鱼眼刻意地在台下扫视了一遍。他的脸太白了,连五官都在光线下模糊不清,确切地说他的脸就像一具石膏。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想到这个比喻后,黎可爱的心情开始严重紊乱,有那么几秒钟,她觉得自己必须把嘴巴严丝合缝地闭上,不然鲜红的桃子般的心脏会从嘴里挤出来,蹦到台上……黎可爱真的慌了神,她又忍不住在想一个恐怖的问题,训导主任的脸究竟是外面包着一层石膏呢,还是他的脸本来就是一具石膏,只是巧妙地黏了层人皮?     许小村继续发言:“同学们,学校禁止男女同学两人单独行动,提倡两人成排、三人成列的走路方式;禁止把三餐带回宿舍;禁止夜间收听电台的‘成人节目’……”     黎可爱听得不耐烦了,她看着许小村那张自以为是的饼子脸,心想,干脆把大小便也禁了吧。她感到极不舒服,就悄悄歪头。她注意到身边所有人都像脖颈被折断一样低垂着脑袋,直勾勾地瞪着脚尖,表情凝滞。许小村的说话声让广场更显得安静,安静得黎可爱觉得自己就身处在湘西赶尸的队伍里。两千多具干尸被台上的赶尸人带向黑糊糊的地洞前,然后前赴后继地投身其中,最后被封存,永生永世不见天日……     正当自己空等陆嘉上无望,把脑袋晃来晃去的时候,黎可爱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黎可爱,黎可爱……”声音很轻微,极富弹跳力,黎可爱本能地对这个声音的主人的模样做了一番遐想。她想她喜欢这个声音,干净,透明,有不着痕迹的温柔。     蓦然回首,看到隔壁班的男生队伍里闪出一张很好看的脸,微微抬手向她示意,并露出礼节性的笑容。黎可爱眼睛接连眨了几下,紧张的心情才有所舒缓。是顾良辰。整个学校的男生,也只有他的头发长得可以扎起小辫子。 顾良辰身形颀长,粉色的衬衣领处,露出一小节白皙的脖颈,戴一条波希米亚风格的项链。他站在班级队伍的最后,就像每一次命中注定的邂逅,男主角总是抄着口袋,像个来自小小国度的王,冷峻却不失人情味。     黎可爱早就注意到他了,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更没见他跟什么人聊过天。最初她以为是顾良辰太高傲找不到朋友而已,后来才知道,他是两届的复读生,接连的失败应该就是造成他性格沉闷的关键了。     “黎可爱,黎可爱……”顾良辰又在轻声叫她的名字,透着显而易见的急切。     黎可爱揉揉有些不自然的脸部表情,回头准备给他一个力所能及的微笑,但是她很快便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周围的人像尸体般纹丝不动,好像被施了怨咒,又好似被下了蛊。     顾良辰如同站在一群木制的人体模特里,用口型告诉她一句话,然后黎可爱的表情霎时间就凝结冰冻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霎时涌上心头。     顾良辰那句话是这样的—     中午十二点半,六楼玻璃屋见。     3     原来,给自己发信息的人是顾良辰。     黎可爱的心里打起了小鼓,咚咚咚,热切却又慌乱。她扬起下巴,睫毛轻微眨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顾良辰。会是什么事情呢?非要等到放学后才能知道结果?     顾良辰继而恢复了原本冷冰冰的表情,双手抱在胸前,有点闷地嚼着口香糖。     台上突然没了声音,许小村拿着话筒,纳闷地看着台下的音响。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立体音响前,而陆嘉上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肩上挎了一个超大的运动包,里面装着篮球鞋和运动服还有心爱的Ipod。黎可爱发现陆嘉上今天扎了条非主流的淡绿色领带,在黑制服白衬衣间显得特别扎眼。     那家伙肯定又赖床了,睡眼惺忪,短短的头发明显刚洗过,只有从细长的眉眼和坚挺的鼻子能辨出他也有副好相貌。     “你……”许小村暴躁地对陆嘉上狂喊,鼻孔一翕一合,那神态让人又恶心又好笑,“为什么迟到?为什么不把制服扣子扣上?为什么戴耳钉?”     台下的人都紧张起来,全场从未有过的安静,甚至能听到高处条幅翻动的声响。     黎可爱更是着急,万一陆嘉上那火暴脾气上来,当众暴打学生会主席许小村也不是不可能的。     从体育班那边传来一声响亮的流氓哨,然后就有人尖声尖气地说,“兄弟,揍他!”体育班有几个刺头儿,很有节奏地唱一首改了歌词的英文歌:“We will we will fuck you!”     整个学校,也只有体育班的大块头们还算活跃。     陆嘉上蹲下身子,把刚刚被自己踢掉的电源插好,起身看着台上,用一种不怒自威的轻蔑眼神看着台上的许小村。     台上一排校领导都愣住了,他们心里也很没底,因为谁都明白,台下这个教育局长的儿子是个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问题人物。     许小村是反应最强烈的,他感觉额头发热,开始后悔自己刚刚在全校师生面前对陆嘉上的训斥。他突然想起两年前,自己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殴打进了医院,左眼眶缝了七针,疤痕永久性地留在了眼睑上。     唉,算了,算了!许小村的手一挥,清清嗓子准备继续讲话,连抬头看陆嘉上的勇气都没有了。     人群变得有些热闹,黎可爱突然觉得陆嘉上做得很好,至少能让广场上的气氛不那么压迫心肺。     大家悄悄发表自己的言论: “我爸要是当官,我早揍许小村那个狗腿了!”     “陆嘉上长得好帅。”     “不是帅,是可爱,笨蛋!”     陆嘉上把包甩到肩后,转身向人群走去,迅速融入其中。经过高三(9)班的队伍时,冼美罗将一大把阿尔卑斯棒棒糖塞进陆嘉上的包里,然后说,一次不可以吃太多的。冼美罗说话永远柔声柔气,没有人见她发过脾气。她的衣服基本没有重复,每天都有不同的造型,来去永远是坐她老爸那辆奥迪A6。用黎可爱的话说,她们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冼美罗有一个当超市老板的爸爸,而她—黎可爱,却有一个酒鬼赌鬼爸爸。但是黎可爱不羡慕,她说自强不息才最重要。     陆嘉上对冼美罗说声谢谢,快步向高三(19)班的队伍走去,在黎可爱身边站好。     黎可爱一拳打在陆嘉上右臂上:“喂,我的画呢?”     陆嘉上一边揉着胳膊一边把包递给黎可爱:“可爱,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黎可爱一把抢过运动包,拉开拉链,顺手拿出一个棒棒糖,剥开包装纸放进嘴里:“告诉美罗,以后不要再送草莓味的了,我喜欢咖啡口味的!”     陆嘉上眉头一皱道:“你什么女人嘛,这是别人送我的东西,难道要按照你的喜好来送不成?”     黎可爱哼了一声:“陆嘉上,你再强词夺理,我就拿你的臭球鞋丢你了!”     我强词夺理?陆嘉上彻底无语了。他可以对任何人面无表情,却对黎可爱百依百顺,这在很多人眼里并不是个秘密。     “注意了!”许小村在上面喊道,“接下来校长将宣布‘本年度传奇人物’获得者名单。”     人群里炸开了锅,大家纷纷用最小分贝的声音议论本年度的热门夺标人物,名单大体如下:     黎可爱,女,名副其实的双优生,美术专业,曾代表市艺术团到七个国家访问,是艺术学院头号种子选手。     王一扬,男,舞蹈专业,出身舞蹈世家,数次代表学校参加比赛,均是金奖。此人弹跳力和柔韧度惊人,一曲《西风烈马》能让观众把手掌拍麻。     陆嘉上,男,普通文科学生,为人懒散,但乐于见义勇为,去年先后两次救助落水的大叔大妈。据说此人极受初中部女生欢迎,外表讨巧,身材比例为标准黄金比,多次被误传为舞蹈专业。     邱天,女……     华西北,男……     撒哈拉的话好比那些滥情电视剧,快进一半,停下来接着看,还能明白是什么剧情,但是他无数个“注意了”也不及美丽韩剧女主角一句滥情的“sa lang hye yo”受用。许小村拿着水瓶挨个给其余的校领导倒茶,不时跑到另一个话筒前喊话:“安静,安静!校长要说话啦!大家鼓掌!”     大家迫于淫威还是鼓起掌来,稀稀拉拉几下,掌声便戛然而止了。     撒哈拉由后仰改为平视,那双聚拢了怪异光芒的眼睛扫视了一遍所有学生,全场马上冰封一样归于平静。他松了松花哨的领带,开始宣布结果。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刺耳的轰鸣声从高处传来,回旋着不肯散去,硬生生扎进每个人的耳朵。     黎可爱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陆嘉上马上用手指把她的耳朵堵上。黎可爱此时手里正抱着大大的运动包,不想被陆嘉上占便宜,但更不想遭受噪音的折磨,只能咬牙切齿地任由陆嘉上白皙细长的手指搁在自己脸上。陆嘉上在一旁坏笑:“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乱摸的!”     轰鸣不停地响起,如直刺天宇的利刃,漫天乱飞。不一会儿所有人的情绪开始变得焦躁起来,情绪激动些的人就捂着耳朵瞪着愤怒的眼睛四处寻找声源。 “现在,我宣布耀德中学高中部三年级本年度死亡人员名单!”     4     一把经过处理的陌生声音乍然出现,声音大得瞬间淹没校长撒哈拉的声音。铅灰的天空里,仿佛出现一张腐烂扭曲的怪脸,不住地狞笑狂吼,撕扯着每个人的中枢神经。     所有人都愣住,全场遍布疑云。     紧接着是一阵“咔咔”声,陌生的声音继续说着:“他们是:王一扬、邱天……”     陆嘉上明白了,刚刚刺耳的声音是音响长久不使用,猛然打开时造成的轰鸣,巨大的轰鸣声把陌生的声音也掩盖住了。循着声音,陆嘉上发现并非来自台前的大音响,而是行政楼三楼的广播室。     广播室位于行政楼左侧边角处一间不起眼的房间,窗口比一般的房间小很多,青色的窗帘随风轻摆,并没有其他窗口放置的绿色盆栽。这间广播室怎么看都像一间密室,或者说,是一间囚室。     撒哈拉明显也紧张起来,低声吼道:“后勤部的人呢,快去看看状况!”     陆嘉上从人群里跑出来,跟着后勤部的工作人员往楼上跑去。黎可爱在后面喊着:“小心!”然后看见冼美罗也冲着陆嘉上的背影说了同样的话。     大厅很奇怪,迎面是一堵大大的屏风,把后面的玻璃门整个都挡住了。最为奇怪的是,屏风上什么图案都没有,如一张惨白的纸,泛出白晃晃的光,让人担心看久了脑中会生癌。楼体内部采用回形建筑,有些像南方古旧院落的天井。陆嘉上并不是第一次进来,但每次都有一种错觉,他担心头顶上随时会坠下重物,那样自己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因为空间实在太开阔了,根本无处藏身。只有一处楼梯通往上面,静静坐落在左边一个漆黑的门洞里,几个人迅速消失在其中。     三楼广播室正对着楼梯口,大家一转身便来到门前。黄漆的房门紧锁,像一张怨妇痉挛的脸,死气沉沉地面对着每个人。后勤部的工作人员一时竟找不到钥匙,陆嘉上后退两步,飞起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门哐当一声洞开,里面的一切豁然呈现于眼前。     一张办公桌在靠近窗口的地方立着,上面放了一摞各个年级送上来的稿件,中间摆着一支立式话筒,被红色绸巾包裹。右边的墙角摆放着台巨大的机器,那应该就是学校花巨资买来的设备了。     陆嘉上走过去,摸了摸机器的背部发现并没有发热迹象。如此大功率的机器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恢复正常的,或许,这台机器根本没开启过?     陆嘉上把目光移向窗台时,眼皮跳了一下。他缓步走到窗台,看到下面的人群有些散乱,训导主任正凶神恶煞地维持着秩序。陆嘉上在人群里看到了黎可爱,眼睛直直地望向这边,并没有发现站在窗口的人就是陆嘉上。     陆嘉上想打开窗子,告诉大家不过是虚惊一场,但冰冷的窗子却怎么都打不开。他一手撑住墙体,一手把窗户死命往外推开,心却猛然颤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在肢解一具冰冻寒腥的尸体,甚至他的鼻腔也闻到了冻鱼的怪味道。人死了,身上就会发出冻鱼的怪味,这点陆嘉上深信不疑。     哗!窗子打开了,凉气扑面来袭,他紧张的太阳穴暂时得以放松。     陆嘉上正要把头伸出去,只见一块巨大的三角铁底座从上面垂直砸下来。     巨大的阴影像面纱一样瞬间抚过陆嘉上的脸,他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铁锈酸味,下一秒就听到那重物砸地的闷响。     陆嘉上抬头往上看,正碰到一张脸从四楼重物掉落的窗口探出来。 陆嘉上眉头纠结,心里猛的一紧。是的,他看清了那个人,正是顾良辰。     两人对望的眼神里尽是惊讶。     5     四楼,竟然也是一间广播室。     推门进去,陆嘉上立马感觉空气混浊,满屋子飘着轻盈乱舞的灰尘。两间房的布置几乎一模一样,连桌子上的话筒也包着同一颜色的绸巾。顾良辰就立在窗口,好像在审视什么细微的东西,脸几乎都贴在了上面。发现陆嘉上进来,他也没有反应,继续低头看着窗口。     陆嘉上走到被淘汰的播音设备前,发现电源没有拔掉,机器仍发出嗡嗡的轰鸣。     陆嘉上问顾良辰:“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良辰闻声停止了对窗口的观察,拍拍手上的灰尘说:“感觉就是这里出了问题。”顿了顿,顾良辰又补充道:“我是复读生,比你更熟悉这个学校。”     陆嘉上走过去,看见窗棂里有很多玻璃弹珠大小的冰块,好多正在融化,水迹洇湿了一大片窗台。陆嘉上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九点四十七分,虽然天空还是一片阴沉,气温却渐渐温热起来。     陆嘉上和顾良辰同时回头,看到学生会主席兼广播电台台长许小村走了进来。他身后跟了五六个人,应该都是广播电台的成员。陆嘉上注意到有一个个头不高的女生,长发的掩映下眼睛漆黑明亮,看上去非常不安。他侧眼看看顾良辰,发现他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女生,神情异常激动,嘴唇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许小村是个身材五短的家伙,播音主持专业,由于继承他老爹爱拍马屁的优良基因,深得学校领导的器重。     陆嘉上明白,许小村是来寻仇了。前天,许小村给冼美罗写了封东拼西凑的情信,还约冼美罗在学校东大门前的状元桥上见。由于状元桥是前往餐厅的必经之路,放学后大部分人都会从桥上经过。许小村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在桥上等着冼美罗,他就是要所有人看到自己是怎么追到校花冼美罗的。     结果冼美罗给陆嘉上打电话,说是有急事。陆嘉上骑着单车到的时候正看见许小村跟冼美罗说话。冼美罗看到他后像小鸟一样快乐地蹦上陆嘉上的车后座,很自然地把手搭在他的腰上,对许小村说:“谢谢你的礼物,我要跟男朋友去吃饭了!”     作为帮忙演戏的答谢,冼美罗送他一大把棒棒糖。而陆嘉上,莫名其妙就成了许小村眼中的情敌。     还有一件事从陆嘉上脑子里蹦了出来,有一次课间在人潮汹涌的厕所里,许小村竟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饱嗝。当然了,陆嘉上就是第一个憋不住大笑出声的人。     看来还真是结仇了。     陆嘉上正正脸色问道:“三楼设备最近一次使用是在什么时候?”     许小村把硕大的脑袋扭到一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话音刚落,陆嘉上快步上前就想动手,却被顾良辰制止了。     顾良辰走过去捏捏许小村的胖手,说道:“告诉我总可以吧?”     陆嘉上注意到顾良辰的手不明显地攥紧了些,许小村被捏疼了,支支吾吾说道:“今天早晨,大概是八点五十左右吧。设备是我亲手打开的。等同学们集合完毕,我就关掉设备,把门上了锁。”说话间,许小村拿眼睛睨了一下陆嘉上。     “当时你在三楼广播室,有没有觉出什么异常?”陆嘉上尽量把话说得客气一点。     “异常倒是没有,就是期间三楼另一端卫生间的水管爆裂,大家都跑出去帮忙了。”许小村回忆道。     “水管爆裂?也就是说,有一段时间广播室里一个人也没有,如果有人从四楼下来也不可能被看到。”陆嘉上紧接着问道,“那大家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经过吗?” 许小村回头看看身后跟上来的广播室成员,大家都摇头,于是许小村也冲陆嘉上和顾良辰摇摇头,大脑袋此刻显得那么无精打采。     看来此处没多少收获了,陆嘉上径自向三楼的卫生间跑去。     包括校长撒哈拉在内全体人员的办公室都集中在一楼和二楼,三楼只有几间艺术老师的办公室,另外,一个校工古老头的宿舍在四楼,所以三楼的卫生间十分干净,还隐约飘着柠檬味的空气清新剂味道。走廊另一半隔着巨大的天井,那一段的背阴处是个巨大的抽风机,虽是冬季,仍在不停地缓缓转动着,发出低低的吱呀声。     顾良辰不说话,走上去看着那段突然“爆裂”的水管。水管周围包了宽条的胶带,水滴正一点点从里面渗出。     顾良辰回头对许小村说:“这不是后勤部维修的吧?”     许小村一愣,很是惊讶:“你怎么知道的?那是我们缠上的。”     旁边的顾良辰解释道:“这是普通封箱用的胶带,而专业维修一般会使用热收缩绝缘胶带或者防水胶带,所以说这不是专业维修人员做的。”     陆嘉上也觉得事情蹊跷,那截爆裂的水管材质很好,很明显是被人刻意破坏的。     顾良辰在心中猜测,有人想上四楼,但必须经过三楼,而三楼的广播室在最外面,容易被人发现,于是他就提前把另一端的卫生间水管弄坏,引开众人的视线。     笃—笃—     卫生间的人齐刷刷回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四楼楼梯。     笃—笃—     有人从四楼下来了!陆嘉上的心尖疼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无形的阴影正像暗夜般妖娆来至,用黏稠的网覆盖每个人的眼睛,勒紧每一个惊惧的瞳孔。     6     当古老头出现在楼梯拐角处时,有个女生紧张得哭了出来,嘤嘤的低泣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那是一具让人无法形容的身体,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穿着白色的衣服,带着白色的口罩、手套,看不见脖颈,看不见头发,就连唯一能透露情感的眼睛也戴上了黑色的墨镜。唯一暴露在空气里的鼻子像烧透的木炭,骇人而明目张胆地挂在脸上。     古老头的脚机械地向下挪动了一下,许小村吓得失去重心跌坐在地上,他面色蜡黄地哼哼着。     陆嘉上勉强站着不动,想看清古老头的全貌,但似乎不可能了。他一定是遭遇过重大的事故,两边的耳朵几乎都没有了。陆嘉上惊恐地发现,古老头的口罩不是挂在耳朵上,而是紧紧卡在后脑勺上。     古老头的嗓子里传出“吩儿吩儿”的喘气声,像是高压锅在沸腾顶点时的召唤。大家的脸几乎要被那仿似来自地狱的喘息声灼伤。     古老头又向下迈了一级台阶。     “鬼啊……”刚刚那个女生尖叫一声,微颤双肩,瑟缩在卫生间一隅,身体已经瘫软。     “你才是鬼!”另一把声音从后面传出,如同冥府的阴风。陆嘉上和顾良辰同时被吓到了,小腿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发出呵斥的就是刚才那个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小个子女生,她的脸色如初雪一样白亮,留着齐眉的娃娃穗,眼睛很漂亮,却因为情绪紧张使她看上去五官扭曲。陆嘉上瞬间想到了一个词—鬼娃娃。再看顾良辰,眼神里和着一丝困惑,甚至痛苦。顾良辰长久注视着“鬼娃娃”,好像要把她抓住,然后封在口袋里带回家。他的手有些抖,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陆嘉上慢慢听明白了,顾良辰好像是在叫她的名字。     “鬼娃娃”的眼里射出绝望痛苦的光,她抓起倒地女生的手,剧烈地摇晃着:“你才是鬼,你才是鬼!”她的指甲深深嵌入了对方的手心,却仍像土拨鼠的爪牙,狠狠地停滞在里面,肆意抓扯割裂。 顾良辰上前一把抱起跪倒在地的“鬼娃娃”,用臂膀紧紧锁住她的双肩,眼神里有说不出的伤痛。这次陆嘉上听清楚了,顾良辰叫她辛欣。他说:“辛欣,你冷静下来好不好?我不会离开你。”     过了好一会儿,“鬼娃娃”才安静了下来,额上全是大颗大颗的汗珠。顾良辰用自己干净的袖口给她轻轻擦拭,完全不似先前所看到的冷漠,陆嘉上甚至看到他眼里有快要溢出来的液体。     “鬼娃娃”推开顾良辰的手,缓缓起身,好像不认识顾良辰似的带着歉意说:“对不起,刚才失态了。”     不知谁说了声,古老头不见啦。     楼梯上空空的,古老头蒸发了,昏暗的空间让人紧张得快要窒息。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不知来自何处,陆嘉上突然有种恶心的感觉,于是他真的跑到卫生间剧烈地吐了起来。     顾良辰走过去,给陆嘉上捶背。陆嘉上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说了声谢谢。     一行人正准备下楼,陆嘉上听到后面一个广播室男生说,今天早上,我忘记是否锁门了,就跑回来看。经过卫生间时,我看到苟主任正从里面走出来。他的办公室在二楼,没必要用三楼的卫生间啊。     陆嘉上和顾良辰都停住脚步,向对方望了一眼。     顾良辰用手摸了摸鼻尖,继续面无表情地向下走去。     陆嘉上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现出训导主任今早湿漉漉的裤腿。     难道……是他?什么原因?     陆嘉上努力使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拣到的饭卡问道,这是谁掉的?     “我的!”刚才那个“鬼娃娃”几乎是跳着来到陆嘉上面前,举手把卡抢了过去。她如一只身手迅敏的黑猫,发丝如胡须一样快速拂过陆嘉上的脸,冷冷地说,“我刚刚掉在三楼广播室的。”     陆嘉上惊魂甫定地看她,愈发觉得眼前这个女生怪异。     走出行政楼的时候,全体师生已经被疏散。陆嘉上大口大口呼吸着清冷的空气,他要把所有的浊气都吐出来,因为自己刚刚简直经历了一场精神炼狱。     偌大的广场空旷异常,暗红的地板在阴冷的天气里显得潮湿,仿佛蒙了一层薄薄的雾霭。正中央的升旗台上,几个大的花坛早已没了夏日的生机勃勃,蜷缩着厚厚一层枯萎死亡的叶子。校旗艳丽的色泽在空中招摇,像美丽水妖探出水面的指甲,那才是真正的灵幡,发出猎猎的声响,摇摆间就模糊了时空。     陆嘉上听到一阵鸽哨,抬头,一群鸽子匆匆划过头顶,向正南方向飞去。     楼体左侧,顾良辰正蹲在“事故现场”。     陆嘉上本来不想搭理顾良辰直接回到教室,但是他对三角铁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那块刚刚蹭着他脸颊滑落的底座,很安静地躺在地板上,几块红色的方砖已经被砸得粉碎,掉落地点竟然凹显出一个小坑。顾良辰的目光集中在底座上部,眼睛微眯,似乎在想些事情。     顾良辰伸手拾起什么东西,陆嘉上也凑过去,借着天边陡然强大起来的光线,一根明晃晃的钢丝出现在眼前。     钢丝一端系在三角铁底座的凿孔上,陆嘉上从顾良辰手中接过来,向后拉直,钢丝长度约为三米左右。     陆嘉上抬头看了看一楼与二楼窗口之间的距离,楼体上每块瓷砖的长度为三十厘米,正好是十一块。以此类推,三楼四楼间窗口的距离也是这个长度。     陆嘉上捻着手中的钢丝说:“也就是说,隐形钢丝的另一端是系在三楼的窗口上,一拉开窗户,就会拉动上面的底座,底座就砸落下来。” 顾良辰笑了笑,补充道:“嗯,我刚刚在四楼注意到,窗台上有水迹,还有很多未融化的冰块,很显然,那个人想借助滑力,使笨重的三角铁底座轻易被下面的拉力带动,从而造成无差别杀人现场。”     好险呢!陆嘉上有点激动:“对了,那个……什么叫无差别杀人呢?”     顾良辰脸上透出一丝不屑,说道:“就是凶手杀人没有指定目标,任何人都可能成为被害者。”     陆嘉上觉得很没面子,于是道:“这么简单的常识概念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其实是在考察你呢!”     “哦?”顾良辰不明所以地笑了,继而脸上又恢复了机械般的冰冷,“考察我做什么?”     陆嘉上被问住了,喉头一起一伏,看得出快要理屈词穷了:“不做什么。说什么凶手,说什么无差别杀人,说得倒好听,你实际一点好不好?哪有什么命案发生嘛!”     “会有的,我能预感到。”     顾良辰最后这句话使陆嘉上安静下来,因为他也隐隐感到了不安。刚刚还冲出云层的太阳,再次隐身了,数秒后,阳光又重归大地,而且耀人双目。     顾良辰继续他的话:“这根隐形钢丝,只有约一毫米的直径,按照比例完全能承担100公斤左右的重量,这就能保证你打开三楼窗口时钢丝不会被拉断。”     陆嘉上心想,钢丝这么细,怪不得刚刚从下往上看时没有发现。他指着钢丝另一头拴着的把手说:“看,这就是在重力带动下被扯下来的。”     陆嘉上看着手中三楼窗口的把手,一时无语。     正说着,黎可爱从教学楼跑出来了,手里拿着卷起的工笔画,喊着:“陆嘉上,顾良辰!”     陆嘉上狐疑地看着顾良辰说:“你、你认识可爱?”     顾良辰没有说话,但不屑的表情已经很明显地告诉陆嘉上:“废话!”     陆嘉上准备打压一下顾良辰的锐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青梅竹马你知道吗?”     顾良辰撇起嘴角,眼里透出深邃的光亮,像两个炯炯的小火把:“那我猜黎可爱对我是一见钟情。”     “你……”陆嘉上的火气瞬间被点燃,他上前就抓住顾良辰的衣领,其实他是想借此发泄一下刚才在行政楼里产生的不快。     “你在干什么?”黎可爱跑过来,有些气喘,她把陆嘉上伸出的右手从顾良辰身上拿下来。     “好啦!”黎可爱迅速推开两人,把手中的工笔画递给陆嘉上。     那是黎可爱在国家级别大赛上获得金奖的作品,是一幅古代仕女群像。画上的女子三三两两,对镜梳妆,四五成群,香鬓云环。画笔娴熟,层次有致,一看便知作者有多年的绘画功底。     陆嘉上暗自思忖道,可爱是个聪明的女孩,绝不会在人人惊慌的时刻拿这种闲时消遣的东西给自己看。     可是,真的没有什么异样,画中美人,娴静如初,颦笑生情,陆嘉上甚至仿佛闻到了古代宫廷钟鸣鼎食桃李芬芳的气息。     “你把画端起来,对着阳光仔细看。”黎可爱忍不住在一旁小声提醒,声音里带着一种急切,就好像一旦揭开这其中的秘密,天地会就此改色,山河会霎时逆转。     陆嘉上疑惑地走出行政楼的阴影,大步走进阳光普照的空地上,然后把画高举过头顶。虽然工笔画已经被繁复装裱过,但光线下仍呈现出半透明的效果。     陆嘉上的心猛地一颤,再次被揪起来。     画的背面有字迹!     7     画的背面,贴了一张纸。那是一张极小的纸,神经稍微大条点的人可能就发现不了。

>神秘学园

神秘学园
作者: 喂小饱
isbn: 7229002923
书名: 神秘学园
页数: 258
定价: 23.00元
出版社: 重庆出版社
出版年: 200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