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的梦想》试读:回到美国

我用了一会儿时间才在人群中认出他们。在滑门刚打开的时候,我只能看到斜靠在栏杆外那一张张模糊的、微笑的、焦急的脸庞。最终,在人群后面,我看到了一位个子高高的、银白头发的男人,还有一位站在他旁边几乎看不见的、矮矮的、严肃的妇人。他们开始向我这边挥手,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向他们招手,他们就消失在模糊的玻璃后面了。 我向队伍的前方望去,一个中国家庭好像在报关处遇上了些麻烦。在从香港起飞的航班上,他们出演了一场闹剧,父亲脱了鞋,在过道上走来走去,孩子们爬过座位,母亲和祖母把枕头和毯子藏起来,一路上喋喋不休。现在这个家庭一动不动地站着,希望自己遁于无形,他们安静地看着那双翻查他们护照和行李的手,带着一种可怕的平静。不知怎的,这位父亲让我想起了罗罗,我低下头看看我手里拿着的木制面具。这是一位印尼飞机副驾驶员送我的礼物,他是我母亲的一位朋友,母亲、罗罗还有我刚出生的妹妹玛雅站在门口的时候,是他把我领走了。我闭上眼睛,把面具放到了脸上。这个面具有一股像坚果又像肉桂一样的味道,我感觉仿佛又漂洋过海,穿越云端,到了蓝紫色的地平线,回到了我原来的地方…… 有人大声喊着我的名字。面具掉落在身旁,随之掉落的还有我的白日梦,然后我又看见外祖父母站在那里,着急地向我挥着手。这次我也向他们挥手;然后,不加思索地,我把面具又戴回了脸上,摇晃着头跳了一小段古怪的舞步。我的外祖父母指着我笑着,又再挥了挥手,这时海关人员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问我是不是美国人。我点头,递给他们我的护照。 "走吧。"他说,然后叫那个中国家庭站到一边。 滑门在我身后关上了。图给了我一个拥抱,把一串糖果和口香糖挂在我的脖子上。外祖父拥着我的肩,还说那个面具绝对是一大进步。他们带我走向他们新买的那辆车,然后外祖父教我怎样开关空调。我们沿着高速公路行驶,路过快餐店、经济型汽车旅馆以及张灯结彩的二手车车场。我跟他们讲这趟旅行的故事,还有雅加达的每一个人。外祖父告诉我,为了欢迎我的归来,他们准备了欢迎晚餐。图则建议,得为我上学添置一些新衣服。 然而,突然间,谈话停止了。我意识到我将要和陌生人一起生活。 母亲刚开始告诉我这些新的安排的时候,听起来似乎并不坏。是时候让我入读美国学校了,她曾这么说过的;我已经读完了所有函授课程。她说,她和玛雅会很快到夏威夷来和我会合--顶多一年--她会尽量在圣诞节的时候过来。她让我回想以前和外祖父还有图度过的美好时光,以前的夏天--冰淇淋、漫画、在海滩的那些日子。"你就不用在早晨四点钟就起床了。"她说。这是最让我感兴趣的一点。 只是现在,我开始去适应这种不知多久的停留,听着外祖父母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他们的安排,我才意识到他们两个已经改变了那么多。我和母亲离开后,他们把位于大学旁边的那座宽敞的大房子卖掉了,现在在庇利天尼街的一座大厦里租了一套两居室的小公寓。外祖父不再从事家具生意,转行做人寿保险经纪人,但是由于他自己都不相信人们需要他卖的东西,而且他对拒绝非常敏感,因此这份工作并不顺利。每一个星期天晚上,我都会看他越来越急躁的样子,他拿起公文包,在椅子前放个电视机托盘,哪怕多么细微的动静都能干扰到他,最后他会把我们都赶出客厅,然后打电话给潜在客户安排拜访行程。有时,我蹑着脚走进厨房去拿杯苏打水,会听见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当电话另一端的人告诉他为什么星期四不太好,星期二也不太方便时,他会陷入长时间的沉默,然后,他挂断电话,发出沉重的叹息声,他的手摸索着膝盖上的文件,就像一个负债累累的打牌赌鬼。 最终,还是有几个比较好说话的人同意面谈,他的痛苦就过去了,然后外祖父就会走进我的房间,跟我讲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或者他在《读者文摘》上读到的新笑话。如果某天晚上的电话打得特别顺利,他可能还会和我谈谈那些仍然搁浅的计划--他一度动笔开始写的诗集,略加渲染就能成为一幅画卷的草图,理想中房子的平面图,带有便捷的按钮开关还有观景露台。我看得出,这些计划越是雄心勃勃,就越是不可能实现,但是透过这些计划,我体会到他曾经的激情,我会经常提出一些鼓励性的问题,让他的好心情多维持一段。有时他讲到一半,我们两个会看到图站在我的房间门外的大厅里,歪着头,面带责备。 "你想干什么啊,玛德琳?" "你打完电话了吗,亲爱的?" "是的,玛德琳。我已经打完电话了。都已经晚上十点了!" "斯坦利,你没有必要大声嚷嚷。我只是想弄清楚现在我可不可以进卧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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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的梦想
作者: [美国] 巴拉克·奥巴马
副标题: 奥巴马回忆录
isbn: 7544706915
书名: 我父亲的梦想
页数: 407
译者: 王辉耀, 石冠兰
定价: 38.00
原作名: Dreams from My Father: A Story of Race and Inheritance
出版社: 译林出版社
出版年: 2009-1
装帧: 平装16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