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间》试读: 埃莉诺·罗斯福

埃莉诺·罗斯福 在我一生中,那些为白宫争光添彩的第一夫人们中有一位是卓越超群的,就像她丈夫在20世纪所有美国总统中是卓越超群的一样。1957年11月,我为ABC采访埃莉诺·罗斯福时,离她丈夫在总统任期去世已经12年了。但是,他大胆的领导风格和具有进步意义的"新政"依然在我们的政治版图上烙下深深的印痕。富兰克林·D·罗斯福还是个让人持两级分化态度的人,当我就他在众多美国民众心中激起的情感向他的遗孀提问时,她承认这的确是事实。 华莱士:罗斯福夫人,我相信你明白我这个问题的含义,我认为你会认同我的观点--很多人恨你丈夫。 罗斯福夫人:哦,是的。到今天,还有很多人恨他。 华莱士:为什么呢? 罗斯福夫人:唔,这个……如果你选择了一个立场,并且人们认为你随后取得成功了,那些不赞同你的人就会对此反应强烈。 华莱士:其中牵涉到的,不仅仅是不赞同。也有一些人不赞同艾森豪威尔的主张,但是他们不恨他。您丈夫当总统时,我在中西部地区待过好多年,在那里集聚的情绪可不是"不赞同"这么简单。 罗斯福夫人:确实存在一个憎恨他的核心群体。这些人把他叫做"那个人"。我还记得,他去世时,有一个人真是兴高采烈。但我认为,只是这些人认为,他毁掉了他们曾抓得紧紧的东西,触动了他们的利益。自然的,他们会对他心怀仇恨。 剩下没说的,但我们俩和观众都明白的是--尽管有部分人恨罗斯福,但更有几百万的人尊重和爱戴他。我们一家也是这样。1932年罗斯福刚刚当选美国总统时,我才14岁,和我的哥哥、两个姐姐一样,被全家人为他获胜的高涨情绪所感染。我父母对他有种近乎对英雄般的崇拜。 这种狂热是有原因的。和几百万美国家庭一样,我们一家也在经济大萧条中苦苦度日。罗斯福的新政似乎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希望和机会。此外,我的父母和那个年代的其他移民都觉得他们和罗斯福在情感上存在某种特殊的纽带。他们觉得,他和之前那些华盛顿权力中心的平庸之辈不同,他会更尊重他们在民族和宗教上的差异,而这就是我们国家的民族特性。他的言谈举止,让像弗兰克·华莱士和吉娜·华莱士夫妇这样的普通民众在这块流着奶和蜜的新大陆上更有家的感觉。 而罗斯福本人的出身和移民群体相差甚远,这更衬托出他对移民问题的敏感有多么不同寻常。他的先祖是移民到美国的荷兰裔贵族,这个扎根在哈得孙河谷哈得孙河,美国纽约州东部的一条河流。--译者注 的家族历史可以追溯到17世纪的殖民时代。罗斯福常被他出身的阶层训斥为"阶级的叛徒",他也乐意听到他们的这种不满。曾有一次,他在"美国革命女儿会"(如果美国有所谓的贵族,这就是一个贵族社团)的大会上发表演说,开头的两个单词足以使所有在座的尊贵女士们感到不悦,"移民同胞们"--他这样称呼她们。 但和埃莉诺在1939年宣布放弃"美国革命女儿会"永久会员资格相比,罗斯福所引发的争议真算不上什么。她退出是为了抗议该组织拒绝让美国黑人歌手--玛丽安·安德森玛丽安·安德森,美国女歌唱家,是第一位登上纽约大都会歌剧院演唱的黑人。--译者注 在该组织所有的宪政大厅里演出。她在公开申明中表示了对此的愤慨之情,并决定不再参加该组织,也不和该组织再有任何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不仅如此,她随后还参与组织了一次为玛丽安争取在林肯纪念馆演出的运动。1939年的复活节,这位享誉世界的女低音歌手在估计约75000人面前放声歌唱,此时的场所比宪政大厅能容纳更多的人。 在可能激起公众强烈情绪的问题上选择爱憎分明的立场,是这位有时被人唤作R夫人的典型做派,也使得她迥异于她的前任们。以前的第一夫人们大多心满意足地扮演第一家庭的女主人角色。如果说有的话,她们也很少卷入任何公开的争论和身边的政治风暴中,这些事物被认为不在她们该关心的范畴内。 从一开始,她就是她丈夫制定的政策的积极鼓吹者。她好像在美国大陆上不断长征,把"新政"的旗帜插到她所访问的工厂、矿井和小佃农的农场上。她频繁旅行,成为众所周知的总统耳目,又因为罗斯福因患小儿麻痹症下半身残废,人们也说她是他的腿。 埃莉诺·罗斯福的影响力在她不再是第一夫人后长久持续着。离开白宫后,她把全部生命都投入她在联合国的工作上,她的众多职务之一是联合国人权委员会主席。到我采访她时,她获得的社会声望甚至超过在华盛顿时期,她成为世界舞台上的一股道德力量、我们的国际特使、一位甚至受到冷战时期来自共产主义阵营敌人尊敬的女性。 然而,也有批评她的人,最为尖刻的是那个时代的保守派斗士、性格强硬的专栏作家威斯布鲁克·佩格勒威斯布鲁克·佩格勒,美国专栏作家、时政评论家,以其风格新颖、尖刻的文章为全国注目。--译者注 。佩格勒几乎是靠攻击罗斯福夫妇建立起自己的事业。我在1957年的采访中引用了他一篇专栏文章中的指控,问罗斯福夫人对比有何反应--"这个女人政治上野心勃勃,"佩格勒写道,"我相信她是一个危险的人,实际上她毫无道德感,虚荣、尖刻,装出一幅大慈大悲的样子,欺骗了几百万轻信的民众。" 她是这样回答的: 噢,这些话听起来有点夸张,让我们这么说吧,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坏成他说的那样。至于政治野心,我想事实本身就能说明这点--我从没有竞选过任何公职,我也从没有谋求过任何职位。所以,我不可能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我想,一个人如果像佩格勒那样对这么多东西都心怀仇恨,他日子过得一定很糟糕。要是我,我就会不快乐,我想他应该是不快乐的,我为他感到难过,因为,毕竟我们都在变老,必须自己去面对生活,我想这对佩格勒来说有时会是件难事。 罗斯福夫人在报纸上有自己的论坛,《我的一天》是她自入住白宫时就开始写的专栏,她在专栏里表达自己观点时从不犹豫。在我们的谈话中,我提到她在一篇预测性专栏文章中谈及艾森豪威尔的继任者,她说,在所有可能的共和党候选人中,副总统尼克松是"最没有吸引力的"。不仅如此,她还说"尼克松如果当总统,会让我感到不安"。 当我问罗斯福夫人,为什么她会把尼克松单独挑出来加以批评,她回答道:"我想,在大的危机中,你需要有一些根深蒂固的信念,就我过去对尼克松先生参与竞选时的观察,他的信念不是很强烈。" 在她的民主党伙伴里,她那段时间最喜欢的是阿德莱·斯蒂文森阿德莱·斯蒂文森,美国民主党政治家,曾任伊利诺伊州州长。--译者注 ,他曾在两次竞选候选人资格中输给艾森豪威尔。对党派里冉冉升起的年轻政治明星--约翰·F·肯尼迪,她心怀疑虑,并对《当仁不让》发表过尖刻的评论。她没有像德鲁·皮尔森一样去质疑书本身的著作权问题,而是恶作剧式地嘲笑书名取得不搭调。基于这位年轻参议员明星般的长相,以及他对麦卡锡主义、民权等尖锐问题的立场表现出的怯弱,罗斯福夫人说,她本来会对"年轻的肯尼迪参议员感觉更好些,如果他能低调一些、再有勇气一些"。 但是,罗斯福夫人后来开始欣赏起肯尼迪了,等到肯尼迪在1960年成为民主党候选提名人之时,她积极地支持他获得竞选资格。考虑到肯尼迪那年的对手是被她认为"最没有吸引力的民主党人",这么做也不算令人吃惊。肯尼迪获胜两年之后,埃莉诺·罗斯福去世,享年78岁。对我们这些经历过代表着罗斯福任期的危机与胜利的人而言,她的离世,真的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但是,我在这里还想交代一点类似附笔的故事。在埃莉诺·罗斯福去世多年后,我碰到了她的孙子戴维·罗斯福。我和他通过几个共同的朋友也成为了朋友。他当时是富兰克林·D·罗斯福纪念碑委员会的成员,多年来,他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为他祖父建造在华盛顿的纪念碑的努力上。 罗斯福纪念碑委员会成立于1955年,那时戴维还是个13岁的男孩,4年后,在潮汐盆地周围,一块离白宫不远的圣地被留出来了。过去,只有三任美国总统获得在该处建造纪念碑的殊荣,他们是华盛顿、杰弗逊和林肯。想一想,这都是些多么功勋卓越的邻居啊,但依我来看,富兰克林·D·罗斯福在这个万神殿里配得一席之地。 因为司空见惯的官僚主义、陋习和反对意见等,纪念碑直到1997年才得以完工。奠基典礼安排在5月2日,令我倍感吃惊的是,戴维邀请我去做典礼的主持人。这是个光荣的时刻,如果真有所谓历史意义的里程碑,这算是一块,能被邀请参与其中是我这一生的荣幸和骄傲。唯一的遗憾,是我的父母没法看到他们的男孩迈克和克林顿总统及其他显要们一同站在台上,向他们仰慕的总统和第一夫人致敬。他们知道的话,定会自豪和快乐地笑逐颜开。 卡特夫妇 在埃莉诺·罗斯福之后进入白宫的第一夫人们大多数没有追寻她的脚步。尤其是紧随其身后的几任,她们都选择回归传统的贤妻良母角色。贝丝·杜鲁门个性隐忍,她一般只在典礼仪式上出现在公众视线中,拒绝卷入任何公共话题的讨论和政治争论之中。她把这些都留给了她的丈夫哈里。玛丽·艾森豪威尔和贝丝·杜鲁门是"一匹布上剪下来的料子",毕竟,她在军队文化的熏陶中度过成年后的大段生活,在部队里,军官太太们被要求明白她们处在从属地位。杰奎琳·肯尼迪当然更多地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人们崇拜她的美貌、优雅和审美趣味。但她的影响力几乎只局限于时尚和品位(她的职责就是在卡米洛特卡米洛特,传说中英国亚瑟王宫廷所在地。--译者注 宫殿上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碰到政治纠纷和其他容易引起争论的话题,她也就羞涩地躲到一边。伯德·约翰逊夫人对她的美化运动投注了巨大热情,但是,她那位丈夫对她的事业只在嘴上支持,从不在实际行动上给予支持。他常常在自己的大农场里疯狂飙车,"清洁国家公园和公路"运动不可能在林登·约翰逊雄心勃勃的"伟大社会运动"计划中占有要紧的地位。 相比这些例子,我们有了当过两任第一夫人的希拉里·罗德姆·克林顿,无论以什么标准衡量,她都是继埃莉诺·罗斯福之后最独立、最有政治抱负的第一夫人。克林顿夫人和别人的最大区别在于,她本人是从妇女解放运动中成长起来的第一位总统夫人,她把女权主义的锐器带进了美国政治选举的舞台。她在1992年为丈夫助选总统而发表的诸多争议性言论之中,把自己描述为不是那种满足于待在家中"烤甜饼"的妻子。这种自信的直率,受到许多美国人尤其是和她同时代的女性们的欢迎,但是,很多其他的美国人对她野心勃勃、傲慢无礼的态度却很反感。结果,她就和埃莉诺·罗斯福一样成为美国政坛的焦点人物,在白宫的岁月里,对她的由衷赞美和尖刻批评一直并存着。 但是,她身上的独立精神和职业地位是无法否定的。希拉里·克林顿到华盛顿时,她在律师界已经声名鹊起,而其他的第一夫人们没有一个拥有像她这样光鲜的专业资格。她和她丈夫一样是个精力旺盛的政治优等生,从搬进白宫那一刻起,她就把她的时间和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众多的议题中,从公共医疗改革到为妇女儿童争取平等的运动等。 克林顿夫人还有一个有别于前任们的特殊之处,虽然她宁可不被人提及此事。她也是首位经历丈夫性丑闻被逐步曝光的第一夫人,最出名的就是克林顿和莫妮卡·莱温斯基的风流韵事,最后闹到被国会弹劾的地步。然而,这件性丑闻对希拉里·克林顿也许是一个小小的祝福。当几百万美国人开始欣赏起这位个性坚强、饱受凌辱的女士,她也得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同情和支持,这也刺激了她追寻自己的政治抱负。当她还在白宫做第一夫人时,她就开始为谋求重要公职积极行动起来,这是个极为大胆、激进的举动,从没有第一夫人胆敢如此,即使是埃莉诺·罗斯福。在她2000年成功竞选美国参议员之后,希拉里·克林顿成为首位被美国民众考虑将会是总统候选人的前第一夫人。 在我这一生,担任过第一夫人之职的女性中,罗莎琳·卡特是我要单独列出来的,她在政治参与上是最接近埃莉诺·罗斯福和希拉里·克林顿的。我直到1985年前往佐治亚州的乡下小镇去拜访卡特夫妇时,才第一次见到她本人,那时他们离开白宫已4年了。在他们的华盛顿时期,我主要关注的是中东局势和针对犯罪行为的调查性新闻,所以没有时间作任何有关卡特政府的报道。然而,我曾对吉米·卡特在政治上异军崛起很感兴趣。他和林登·约翰逊的不同之处在于他来自美国最南部,那是老南部邦联南部联盟,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南方种植园主组成"南部邦联",对抗代表北方工业资本家的北军。--译者注 的心脏地带,在他1976年大选获胜前,我也抱有一个传统观点--那里不会出美国总统。卡特粉碎了这个流传已久的预言,对我来说,这是个政治奇迹。 终于到了出现奇迹的时候。1976年,几百万的美国人都在呼唤国家领导层的变革,而不只是在两大政党之间轮流交接权力。卡特之前的4任美国总统,肯尼迪、约翰逊、尼克松和福特,都是在国会上走向个人政治成熟的,他们把国会席位作为通向总统之位的跳板。他们在不同程度上都是华盛顿官僚体制里的动物,一群权力精英们。那时普遍认为,如果没有这么一个"圈里人"的身份,没人能成功竞选成为美国总统。 但到了1976年,如果说得委婉一些--华盛顿的政治家们开始失去往日的光彩。由于美国在越南颜面扫地的失败,一场灾难把一位总统赶下了台;而"水门事件"则迫使另一位总统不光彩地辞职。在双重打击下,很多美国人相信:白宫迫切需要一个还未被华盛顿权力游戏的腐败和玩世不恭玷污的人。从卡特宣布参与竞选之时,他已经聪明地利用了人们的这种不满。他把自己塑造成为一个权力等级体系的局外人,一个简单质朴、种花生的农民,有着乡下人的性格,他把自己的竞选建立在一个温和的许诺上--"永远不会向美国人民撒谎"。他质朴到家的做法赢得了民众的回应,终于成为继富兰克林·D·罗斯福之后成功当选总统的州长。 我感兴趣的,是罗莎琳·卡特本人和她在其丈夫任期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决心。她也和一些以往的传统决裂了。她是美国第一位有胆量出席内阁会议的第一夫人,事先经她丈夫同意之后,她也会坐到其中。她有时也会代表总统出席某些典礼,甚至作为他的官方使者出访拉美七国。在语调和做派上,罗莎琳·卡特给人的印象是典型的南方优雅美妇,她的声音如蜜般柔软、甜蜜。但在柔美的外表下,她个性强硬得像颗钉子,华盛顿新闻界常常称呼她为"钢木兰"。如果我只是远距离看她是感受不到这一点的,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富有吸引力、魅力无穷的女人。 吉米·卡特在1976年竞选中表现出来的才干和成功,在入主白宫后并没有得以继续,主要原因是他运气不佳,遇上我们历史上麻烦深重的时期。主要的起因是20世纪70年代中期阿拉伯国家石油禁运所引起的失调,使他不得不疲于应付通货膨胀和各种经济问题。在执政的最后一年,他虽然百般努力,仍无力解决伊朗的人质危机。这两点使得他在1980年谋求连任中饱受攻击,最后被来自共和党的对手--罗纳德·里根狠狠击败。4年之后,里根又轻松连任美国总统。 当里根总统1984年再次压倒性获胜的景象还清晰地留在每个人的脑海中时,我在该年3月飞往佐治亚州去采访卡特,这期《60分钟》的节目名为《平原上的家常谈话》。和前总统一坐下,我立刻提到当年那个把他赶出白宫的人。 华莱士:从某种个人感情上说,你一定非常妒忌罗纳德·里根。 卡特:不是这样的。 华莱士:我的意思是,你之所以会妒嫉他,是因为他的总统任期像是用特氟纶材料做的,什么棒子都戳不破。 卡特:我的想法正好完全相反。 华莱士:你的总统任期却像是用"捕蝇纸"做的。 卡特:我想,这是句实话。当我坐在那个位子时,只要出了问题,该谁负责任是没有疑问的,我就是那个该负责任的人。而现在,对该谁负责任有了很多疑问。在不用为任何令人不愉快、不完全成功的事负责任来说,里根做得比他之前的39任总统都要成功。 华莱士:总统先生,那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卡特:嗯,他把他2000亿美元财政赤字的责任推给了我;他把自己不懂黎巴嫩危机的责任推给了我、福特和尼克松,说是我们的情报系统功能不够强大。把他自己下令潜艇从黎巴嫩海域撤出的责任推给了国会,你明白,这是个非常危险的情形。他也不承担在中东和平进程毫无建树的责任;在减少穷困人口问题上没有进展的责任,也跟他无关。 在整个采访过程中,这位前总统一直想把话题拉回到他认为里根在外交政策上缺乏道德领导力的论点上,后来我们之间的对话就成了这样。 华莱士:你认为,我们今天离战争比实际应有的更近? 卡特:我想,我们已经让全世界都知道了这一点:美国不再是使用谈判和外交解决途径的最重要的支持者和运用者;对地球上任何一个有麻烦的地区,我们国家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设法派出美国部队或是以武力威胁作为我们的国家对策。 华莱士:罗纳德·里根在人权问题上呢? 卡特:嗯,里根基本上已经把我们长期以来对人权政策的付出和关注都扔到了一边。 华莱士:为什么呢?是因为他是个无情冷酷的人吗? 卡特:我不知道他的动机是什么,但结果是,全世界不再把美国看做是人权卫士,而是个霸主,这顶多在面对人权受迫害的时候还说得过去。 当我采访罗莎琳·卡特时,这场在平原上的普通交谈变得更加尖锐了。在和里根相关的话题上,她比她的丈夫更加挑剔和尖锐。 卡特夫人:我认为,现任的总统在使我们对偏见习以为常。 华莱士:你这么说,听起来很不友好。 卡特夫人:但是,这是我的真实感受。我真这么认为……我想,他正在毁掉我们的国家和…… 华莱士:怎样毁掉?他是怎样在毁掉我们的国家? 卡特夫人:嗯。我是决不愿意和他交换个人的历史位置的,就是拿世界上所有东西来换,我也决不和吉米、罗纳德·里根交换位置。 当她说话的时候,她的面部因愤怒而收紧。她显然是非常鄙视里根,从她对我冷若冰霜的态度,也可以看出她不太喜欢我。(大概她已经知道南希·里根是我的朋友。)不管事实如何,罗莎琳·卡特在那一天是纯钢一块。木兰的外表已不复存在。这并不是我和这位前第一夫人的最后一次会面。后来我还见过她几次,内容和党派政治没有任何关系。 1985年到平原做拜访时,我刚刚从被确诊为抑郁症的首次发病中康复过来。感谢聪明、有爱心的医生,感谢他所开的药物,使我得以摆脱可怕的黑暗。我会在后面的章节谈到这段插曲,但这之后的多年里,我向多数人隐瞒了我的困境。除了我的医生、家人和两位非常要好的朋友之外,没人知道我所承受的病痛折磨。考虑到我是个公众人物,又被公认为是个以强硬和难以对付著称的记者,如果被看做是个受抑郁症困扰的"可怜蛋",我会感到羞耻。因为,我知道,这是多数人对这种病的看法。 但随着时间流逝,我慢慢认识到,如果我能公开谈论我的病,也许能帮助别人更好、更正确地认识抑郁症。因此,我在10年之后公开了我的病症,包括在拉里·金拉里·金,美国当代著名的电视访谈节目主持人。--译者注 的节目等类似访谈中和其他公共论坛上。尽管,我对一些人想让我当抑郁症代言人的念头有抵触心理,但我同意偶尔在一些筹款会上发言,我就是在这些筹款会上碰到罗莎琳·卡特的。我后来才知道,从白宫时期起,她就一直积极投身于消除对抑郁症和其他类似疾病的偏见的各种项目,担任过总统心理健康委员会主席。 我必须指出的是,她对帮助不幸的人们的热忱源自她和她丈夫共同的道德使命,卡特总统一直怀有一个信念:总统应以感人至深的带头作用服务于国家,即使是在竞选失败离任之后。事实上,吉米和罗莎琳·卡特夫妇已成为一对好的榜样,由此在作为上为离开白宫后的第一家庭们树立了恒久的标准。离开白宫后,这位前总统一直站在第一线,捍卫在全球各地新兴的民主选举的诚实和公正性,那也只是他所肩负的人权事业责任的一小部分。此外,他为建立人道主义习惯付出了一锤一钉般的努力。 至于我和卡特夫人的共同事业--抑郁症和其他心理健康问题,我必须得说,随着见面的次数增多,我们也越来越熟了。我们最近一次相遇是在亚特兰大的筹款活动上。几乎是一种怪诞而恐怖的巧合--我最好朋友中的两个,阿尔特·布赫瓦尔德和威廉·斯泰伦在我得病的时候也患上了抑郁症。他们忍受着和我一样的精神煎熬,因为我们三个都算是公众人物,所以常常被一起邀请出席各种筹款会,好像是一个抑郁症三人组。2004年春天,我们三个又一道出现在亚特兰大。我们从那时起开始自称是"忧郁兄弟组合"。可以说,这虽不是一个最高明的做法,但在对呼吁人们重视这个问题上确实有所促进。当晚有800多个捐助人听我们各自讲述与抑郁症作斗争的故事,走上前台时,我忽然看到罗莎琳·卡特坐在第一排。她看上去依旧魅力非凡,我向她招招手喊到:"嗨,漂亮的姑娘。"她报以灿烂一笑,那时,她只是一朵纯粹的木兰花。

>你我之间

你我之间
作者: [美]迈克·华莱士
副标题: 迈克·华莱士回忆录
isbn: 7508615409
书名: 你我之间
页数: 255
译者: 徐琳玲
定价: 36.00元
出版社: 中信出版社
出版年: 200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