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影之书》试读：1

咔哒咔哒地敲着键盘，一个个字就从小小的屏幕上冒了出来。以后有谁会读到这些东西我一点儿都不知道。也许等终于有人看到这些字的时候，我已经像托尔斯泰，抑或莎士比亚那样向上帝报到去了。在你阅读某些东西的时候，那位写这些东西的仁兄是否还健在对你而言是不是很重要呢？我认为在某种程度上是的，如果你在阅读一些仍然活着的人写的东西，在理论上，你最起码可以刷刷地写一封信给他，说不定从此就可以建立起某种联系。我认为很多读者都抱着这样的想法，有些读者甚至给小说中的人物写信，当然这就有点诡异了。 尽管我可能随时都会死掉，但是我还没死，这也是我现在为什么要写这些东西的原因之一。一位作者永远都无法预测他绞尽脑汁写出来的东西到底会有怎样的命运，因为纸张除了用来书写整齐的文字以外，还有好多种用途，即便我目前在手提电脑上敲打出来的电子文字也无法逃避时间的冲刷。布雷斯格德尔毫无疑问是死了，我们猜测，他在英国内战期间由于在埃奇希尔战役中受伤，早在一六四二年十月下旬的某个时候就死去了。但这家伙在死之前写下了五十二页的手稿，正是这份手稿或多或少地将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甚至几乎快要害死了我，只是现在我还不知自己最终会遭遇哪种结局。我陷入目前的局面也许更该怪罪那个小个子教授安德鲁•伯斯德，就是他把这份手稿扔到我的怀里，而他自己却被人谋杀了；或者我该把过错归咎于我大学时代的老室友米奇•汉斯，因为正是他把教授介绍给了我。据我所知，米奇还活着。又或者我更该埋怨那个女孩，确切地说是那个女人，她得为这件事负点儿责任，要不是我在纽约公共图书馆珍本部阅览室无意中偷窥到她露在衣领外的那一段洁白的玉颈，而那段玉颈又搞得我心猿意马恨不得上去吻一下子的话，我怎么会就这样不顾一切地一头栽了进去呢。 或者该埋怨阿尔伯特•克罗塞提和他那与众不同的母亲，还有他那更离奇的女朋友卡洛琳，如果她还算是他的女朋友的话。他们都是发现、阐释、解码布雷斯格德尔的热心者。一提到布雷斯格德尔我就来气，他真是我生命中的灾星，要不是因为他的话…… 当然我没有忘记那些真正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恶棍，但我倒真的没有责怪他们，这些人就像铁锈一样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在他们的贪婪与傲慢中所表现出的是一种非常简单的愚蠢。不可思议的是，我们本来可以轻易地避开这些蠢货，却偏偏没有避开。（如果说到愚蠢）没有谁比那个苏格兰女王玛丽更甚了。尽管在这整件事中，她唯一该被责备的地方就是曾经存在过，那也足以在她的阴谋诡计中又加上一条。当然，我还要怪罪我的老爸，那个老骗子。为什么不怪他呢？不单单是这件事，所有的一切都怨他。 我扯得有点远了。那好吧，让我们书归正传，先把现实理清：首先要说到的是我这个正在写东西的人。我叫杰克•米什金，职业是知识产权律师，我相信有一帮强盗最近正要试图杀死我。尽管有些律师在他们的职业生涯中可能会遭遇这样或那样的危险，但我并不在他们的行列中，事实上，我是有意要避开这种情况的。我从青年时代起就对那种律师耳熟能详，并且有理由相信其中的几位已经遭到了不测。于是在我选择专业方向的时候，确保自己选择了一种不会使参与者动辄发火的领域。当然每个领域都会碰上一些歇斯底里的人，知识产权法领域也不例外（有时甚至会超过这个领域的预期数量），但是当那些疯子般的人歇斯底里地辱骂你、威胁说要杀死你和你的客户时，他们多半都只是动动嘴而已。 即便如此，大部分的辱骂和威胁都是针对诉讼律师的，而我不是一个诉讼律师。我的平和性格并不适合做一名诉讼律师，而且我也相信大部分官司尤其是知识产权方面的官司很愚蠢，常常愚蠢到极点，究其本质，不过是一些理性的人们通过二十分钟的谈话就可以解决的纠纷而已。这不是一个成功的诉讼律师该有的心态。我们的高级合伙人埃德••盖勒就是一个诉讼律师：他是一个好战的、具有侵略性的、炫耀的、令人讨厌的人。如果有人想针对律师们开一些不堪入耳的玩笑的话，这个人正好可以拿来做样本。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据我所知（顺便说一下，我对他的职业水平充满了最高的敬意），也从来没有听到有人恶意地扳动枪栓向他开枪的声音，或者遭遇到与抢劫他的暴徒打成一团的境遇，可是现在这两样却成了我的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