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上讣告后上天堂》试读:第三章 给那一小句起个名字

自从开始读讣告,我一直有个疑问,技术方面的。作者们怎么称呼给死者定位的那个句子?几乎每一份讣告上,那个浓缩一生的句子都会出现在第一行。它是盖棺定论,敲定这份人生的价值。它是讣告中的讣告。《纽约时报》的小罗伯特•托马斯堪称处理那个句子的大师。   约翰•富尔顿,费城出生,画家,却惯于在西班牙的斗牛场上挥舞斗篷和利剑,然后画下被他杀掉的公牛,用的是它们的血,以此纪念他那些无法持久的杰作——富于仪式感的死亡瞬间。约翰-富尔顿死于本周星期五。   爱德华•洛,曾于无意中发明一种被他称为“猫沙”的产品,该产品使猫咪成为更宜于家养的宠物,由此形成了一个产值高达数亿美元的产业。爱德华•洛死于……   伊利莎白•博顿利•诺伊斯,一位芯片业百万富翁备受轻蔑的首任妻子。在将丈夫硅谷财富的一半据为己有的过程中,诺伊斯夫人向世人展示了极高的创造力和激情,足堪媲美丈夫创造这份财富时所显示的素质……   关于那个句子,我只发现了一种提法,是由一位热情洋溢的政策顾问詹姆斯•卡维勒创造的。他称之为逗号句子1。不坏,但作为一篇讣告中最重要的部分,难道新闻行当不应该给它一个更够劲、更有行业色彩的说法吗?在讣告作者年会上,安德鲁•麦凯谈到美国作者和英国作者的一个不同之处,非常有意思:美国人把这部分内容插在哪儿。   比利•卡特,农民,难以管束的加油站老板。1976年,他的兄弟吉米成功当选美国总统,比利也一跃成为全国名人。昨天,他因胰腺癌去世。   这是美国讣告的做法,英国人喜欢把身故新闻直接埋在姓名之后。   比利•卡特日前去世,终年五十一岁。这位身材矮胖的先生是吉米•卡特总统的兄弟,酗酒成性,喝醉之后便坐在盛产花生的乔治亚州普林斯自家廊下的椅子里大发议论,每每让白宫尴尬不已。   两者都有比利•卡特的生平概要,只不过换了个地方。趁这个机会,我想找出职业讣告作者们的行话。我举手向麦凯提问:跟在姓名之后、总结丧主一生的那句话,你管它叫什么?他茫然地望着我。你知道,我说,就是那个句子呀。你的编辑部里,大家管它叫什么?它是个、是个修饰从句。他说。这个我知道,我固执地说,觉得有点失望,讣告行当里对它就没有个特别的称呼吗?“我管它叫,管它叫……”麦凯结巴起来,然后手指朝一张纸上一戳:“我管它叫那一小句!”   《纽约时报》的讣闻版编辑称之为“丧主定义句”,《达拉斯晨报》的编辑们称为“描述句”。我问过《费城每日新闻报》的讣告作者吉姆•尼科尔森,他对讣告中通常都有的那些部分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称呼,特别是死者姓名之后、“死于本周星期五”之前的那句话。回答是:“次级从句?语法上的事,打死我都说不出个道道儿来。”他说,教学大纲还包括语法内容那会儿,他的英文课差点儿不及格。“那一句向来没个名字,也从来没人建议或者要求我采用什么格式。”   但格式还是有的。几乎每份报纸都会遵守约定俗成的讣告套路。作者习惯了这种格式,读者也期待着这种格式,好像脑子里有个节拍器,敲敲打打,伴随着既定情节的展开。这种既定情节和节奏是作者和读者共同铸造的,就像打油诗的韵脚,笑话的结构,已经成了一种固定形态。不同之处在于,诗歌和笑话的各个组成部分、表现手法有自己的名字(诗节1、韵脚、包袱),而讣告的种种独特的组成元素却藉藉无名,没有这种方便的标签,想称呼它们的话,只能费劲地描述一番。哪怕是讣告中最常见的元素,描述都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就好比我让你去工具棚找个东西,尖尖的,用来刨刨土什么的……耙子?描述实在是吃力不讨好啊。讣告这个工具棚比花园的工具棚更复杂,前人又没有认真测量划分,标明记号,我们只好在其中胡乱翻腾。博士们啊,人家当真需要的时候,你们却跑哪儿去了?   这份讣告词汇表只好由我来发明了。写这一段文字的时候正好赶上圣帕特里克节2,阐释语义的好日子。对讣告这一行来说,这一天也相当不坏:《电讯报》有一则耸动性的讣告,丧主是个有易装癖的演艺人员,以前替希特勒打过仗,做过变性手术,后来在奥地利当了一名职业口哨艺人,总算找到了人生的归宿;在澳大利亚,唯一一位原住民法官去世;在美国得克萨斯,一个女人去世,她生前在精神病院住院长达五十一年,起因是父母不许她出门跳舞去。我将以它们以及这一天的其他讣告为例,解释我诚惶诚恐呈上的这本小小的词汇表。   就从我一直称为“那个句子”的部分开始吧。在英国讣告里,“那个句子”是这样出现的:   珍尼特•施密德日前于维也纳去世,终年八十岁。她是一位职业口哨演奏者,曾与弗兰克•辛纳特拉、伊迪斯•皮亚芙1、玛琳•黛德丽合作演出;出生的时候,她是个男人,曾在希特勒的国防军中服役、参战,后来在开罗一家诊所做了变性手术。   (《每日电讯报》)   这一小段话内容很复杂,但很有看头,就像进出一簇火花,亮闪闪的火星朝四面八方溅射。单凭“职业口哨演奏者”这一句,这条讣告就已经很有意思了,更别说里面还有希特勒、弗兰克•辛纳特拉。变性手术更是匪夷所思。(在开罗诊所做的!)点题的“于维也纳去世,终年八十岁”位置靠前,这是英国风格。   再看看美国讣告:   詹姆斯•R.加菲尔德二世.现代克利夫兰汽车大展之父,美国前总统的曾孙,本周二因心脏病发作死于威洛比西湖医院。   (《克利夫兰老实人报》,艾伦娜•巴拉尼克)   好一句“现代克利夫兰汽车大展之父”。上帝保佑你,艾伦娜,总结得真漂亮!但这一句到底叫它什么?同位从句?这个语法名词表示它是个漂漂亮亮的名词性附属句,和另一句齐头并肩,共同修饰同一个对象。这个名称不太准确,再说同位从句这个术语干巴巴的也不好玩,而我们需要给讣告的各个组成部分起一些好玩的名字。在上面这段话里,死者描述部分比刻在墓碑上的描述句稍稍复杂一些,但说到底都是一回事,对不对?简洁明了的一两句话,总结死者生平,以供后人凭吊。所以,就把它称为“墓志铭”如何?想想看,一个心急火燎的编辑完全可以这么说,“主题和墓志铭我都弄好了,谁来赶紧把全文搞出来?”凿在墓碑上的那一两句话,当然是讣告中最重要的部分。   跟在墓志铭后面的通常是亡故情况的报告,就是因为这个,这位人士的大名才会出现在讣闻版。   鲍勃•贝利尔法官于周二去世,享年六十。他所从事的法律工作极富开拓性,但三十年前吸入的有害粉尘缩短了他的寿命,也使这份工作中道而绝。   (美联社,金•阿灵顿)   英国报纸往往删繁就简,将这个部分剥得只剩死亡日期、地点、年龄。如果死亡原因老一套,没什么故事可讲,连死因也一并删除。英国人私下里承认,美国佬对医学细节的热衷让他们觉得恶心。尽管我自己喜欢了解让死者撒手人寰的疾病灾祸,但我还是得承认,英国人也有他们的道理。《纽约时报》上就有这么一则,本来挺好的一篇讣告,却读得我心惊胆颤。“……几个月前患血液感染,正在康复,却因呕吐后窒息而死。”血和呕吐——哎哟喂。“这种细节一段接着一段,”休•马辛伯格曾经抱怨道,“没完没了,直到你心想,‘我可真的再也受不了了’。”千真万确!那么,你觉得应该给这部分内容起个什么名字?坏消息,算不算恰如其分?   如果伦敦报纸提到死因,它们喜欢采用的方式是自然流露。虽然在这里用“愉快”这个词有些不恰当,但像这样把坏消息描述成人生情状之一,的确让人愉快得多。下面这个优美的例子就是证明:   去年10月,苏格兰人像艺术馆举办了一场派对,庆祝《苏格兰女性传记词典》的诞生。身为历史学家、作家、女权主义活动家和词典编撰者之一的苏•英尼斯也到场。她明白庆祝活动举行得早了一些:这部作品还需要至少一年才能面世。“到时候,为这本词典肯定还会举行很多庆祝会。”她说,“但我可能没法参加了。我希望开一个我自己还能参加的派对。”   她知道,脑癌正在吞噬她的生命。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但她还是坐在轮椅里四下转着,和朋友们聊天。五个月后,她死了,终年五十六岁。   (《独立报》,佐伊•费尔贝恩斯)   在讣告中,一般跟在坏消息之后的是内容丰富的一大段,或者几大段,叙述一件轶事,甚至详细描摹场景,刻画丧主一生中最重大事件的紧要关头。   1941年12月7日,日本人偷袭珍珠港。(查尔斯•)乔菲先生只穿着一条短裤就从铺位上一跃而起,奔上轻巡洋舰海伦娜号的甲板。就在他用机枪连续开火时,一条鱼雷命中海伦娜号的右舷。事后升任副机枪手的一等水兵乔菲先生被严重烧伤,伤疤永远留在他的手臂、双腿和躯干上……   (《圣地亚哥工会先驱报》,杰克•威廉斯)   五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读到一篇报道,内容是争取用军队礼仪安葬退伍老兵。让致力于音乐的(戴维•G.)赫利大感震惊的是,葬礼上的熄灯号经常是用录音机播放的盒带。于是他主动提出自费前往西海岸,为在那里举行的老兵葬礼上用小号吹奏熄灯号。最后,他组织了一个在老战士葬礼上演奏的松散团体。赫利先生自己在二十多场葬礼上演奏过。去年夏天,他还在欧洲为一位退伍将军的葬礼吹奏小号……   (《旧金山纪事报》,简•凯)   这些内容是讣告里的故事,是它的华彩部分,读者们期待着被它感染,被它打动。所以我称之为“歌舞段落”。(在文体比较灵活的报纸,歌舞段落有时会出现在墓志铭之前。某些混合了短篇小说风格的美国讣告也会这样安排。)   按照最刻板的讣告套路,歌舞段落一结束,作者马上会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变换形式,再一次用一两句话概述死者生平。这是个明显的标志,让我们知道,作者这就要掉过头来,向我们介绍死者的一生经历了。好了,你们也玩够了,现在听我给你们讲些基本事实。这个转折处你绝不会认不出来,它几乎总是从人之初说起,从死者的出生开讲,而且大都平平淡淡,不像下面这两个例子这么好玩。   贝利尔法官出生于澳大利亚北海岸新南威尔士的莫维尔鲁姆巴附近,后加入海军,借此帮助父母抚养他的八个兄弟姐妹。退伍后他先后当过装配工、车床工。   (劳伦斯•罗卢夫)生于萨斯喀彻温省农村地区,在安大略省温尼伯湖和红湖湖区长大。红湖湖区的唯一一家电影院就是他父亲开的。   (《环球邮报》,卡罗尔•库柏)   在这以前,读者正一直读下去,看得兴兴头头,却猛地一顿,掉过头去重新开始。如果讣告是一辆车,而讣告作者是司机,这个转折处就相当于倒挡。我喜欢这么想象:讣告中有不同的挡位,作者靠这些挡位来操纵它。   接下来就是按年表叙述死者的一生。放在不高明的作者手里,这个部分会又长又闷。《独立报》的讣闻版编辑詹姆斯•弗格森管它叫要命的年表。一个讣告作者手段如何,就看他或她有没有本事把要命的年表写得精彩动人。这个称呼真不错!我投赞成票,哪怕仅仅为了提醒大家避开这个部分是多么困难。   《独立报》做了一番努力,规避这个要命的年表,办法是在讣告后面加上一个颜色稍暗的方框,里面是丧主的相关资料:出生、死亡、婚姻、职位,等等。弗格森称之为“终了部分”。我本来想把这个附属段落叫做“麦格勒”。在希伯来语中,麦格勒是经卷的意思,指以冗长详尽的方式阐释《圣经》。但后来,我跟加拿大《环球邮报》相当生猛的讣闻版的编辑科林•哈斯金聊了聊。他称之为黑框框。真妙,虽说那个框框并不是黑色的。   还有一个部分,它可以散见于讣告全文,但通常出现在年表和结尾之间,也就是倒数第二个部分。这就是各种妙趣横生的引用语,出自专家、亲人、老朋友之口。称之为妙趣横生的引用语,其实有些贬低了它。讣告中的这些话大有深意。一方面,活人开口、生动叙述,可以吸引读者的注意。更重要的是另一个方面,心理方面:这些引用语可以让读者在死者一生经历的事实之外更深入一步,一窥死者的内心世界。仿佛大家围坐在一张圆桌边,熟悉死者的人站起身来,用调羹敲敲杯子,说上几句。这些话或直接,或间接,但死者一生中某个不为人所知的方面因此得以补全。   下面是人们对一个多民族聚居区一位普普通通的熟食店老板的送别词。   “我们之所以把家搬到这个区域,不光因为这儿的房子好,还因为这里有各式各样的人。”他说,“而西德(•德拉欣)一个人就是一个类别。还有,他做的硬面包圈棒极了。”   (《华盛顿邮报》,作者保罗•施瓦茨曼)   还有奥派尔•贝蒂,就是那个在精神病院一住几十年的女人。她的讣告里塞满了引用语。为她发起诉讼、最终让她重获自由的得州民权组织主任简明扼要地叙述了她的故事:   “她的家人是浸信会教友,而且是一群原教旨主义者。她居然想上外面跳舞,这种事,家里人坚决反对。他们请教堂的人给她驱魔,没有效果,于是决定(将奥派尔•贝蒂)送进精神病院。她的一个女友说,她从没觉得贝蒂有任何毛病。”   (《纽约时报》,克里斯多弗•勒曼•豪普特)   简直难以置信!这个女人就这样过了一辈子:十六岁被关押,在精神病院的牢狱中变成了行尸走肉,五十多年后才被侄媳妇救出来。除了这个侄媳,家里没有一个人想起过她。出院后的近二十年中,贝蒂一直和侄子侄媳生活在一起。她找了一份专门为智力残障人士安排的工作,用微薄的薪水买洋娃娃。她收藏洋娃娃。那位侄媳说:   “它们是她的家人。她下葬的时候,这些洋娃娃也和她葬在一起,陪伴着她。”   有个叫楚凡的人,早先是个难民,后来成为为难民争取权益的活动家。在他的讣告中,他的小女儿解释了他为什么要费尽千辛万苦,把家人送到美国:   “……就是为了让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不用再为胡志明卖命。”   (《旧金山消息报》,约翰•岩崎)   把这些句子扔到烤肉架子上,准会滋滋作响。形式鲜活之外,它们也是很重要的内容。杯子举起,一个熟悉死者的人(女儿、顾客或侄媳)说一点与死者有关、很有启发性的个人私事。我觉得应该把这些话命名为托钵修会的祝辞。这个托钵修会有一点很出名:他们的祝酒辞常常是对会友的评价,而且一语中的。没有一两句祝辞的讣告,总觉得少了点滋味,缺乏质感。   许多讣告常常借助类似于冷笑话的句子一锤定音,定下调子。如果没有《电讯报》,这样的句子也许永远不会出现。   1976年4月,哈罗德•威尔逊辞职,奥黛丽•卡拉汉的丈夫出任首相。各报的大标题没有放过卡拉汉夫人,给她起了个“约克郡布丁”的绰号。表面上指她的厨艺,其实暗讽她低劣的着装品位和不修边幅的打扮1。一位妇女专栏作家指出,卡拉汉夫人一直“坚决抵制整洁服饰搭配得体帽子的传统习俗”。接着又点了一笔:她的业余爱好是养猪。   一连串鼓点,然后——砰!鼓锤落在猪身上。前面平铺直叙,最后甩出包袱:养猪。一本正经说了半天,再冲你一挤眼。(《每日电讯报》还进一步指出,卡拉汉夫人“平庸的外貌掩饰着精明的头脑和坚定的政治意志”。瞧见了?咱们并不浅薄嘛,并不只对女士的外貌评头品足,还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哩。)这家报纸刊载的讣告里,这是个标准技法。因此,我将它命名为电讯报段落。   十八岁时,他成了广告画家,作品见于《时尚》、《体育画报》、《时代》、《生活》、《老爷》、《纽约客》等杂志。后来,他还为儿童读物绘制插图。除此之外,(特德•)兰德还为显宦名流画像,顾客中包括几位沙特王室成员。他们把他的作品挂在飞机里。   (美联社)   不知这位匿名作者有没有意识到,最后这一记奇峰突出构成了整篇讣告的顶点。但这没有关系。前面的句子里有一种韵律,这么写下去,结尾注定会抖出个包袱。一段终了,笔锋陡转,无数讣告都是这样收束全篇:轻轻一点,《电讯报》式的嘲弄尽在其中——这就是电讯报段落。   一生的最后两年,(迪克•)拉戴兹先生担任以林恩为基地的北岸精神队的投球教练。这是一支没有财团支持的少棒队。拉戴兹先生原本打算今年春天继续执教……即使可观的腰围和体重(四百磅)让他很难上垒也在所不辞。   (《波士顿邮报》,戈登•艾茨)   就是这一句——“让他很难上垒”。这就是包袱,板着扑克脸抖出来。轻轻一扎,电讯报段落。   最后,标准的讣告还有个常规动作:列出死者亲属。“死者亲属名录”,大伙儿就是这么叫的。平淡无奇,但约定俗成。这个部分与其说是新闻报道,不如说是电话簿,你得使劲找才能找出这两者的不同之处。能够翻新出奇的是极受欢迎的极少数:   拉戴兹先生遗下一子一女。儿子名叫迪克二世,在密歇根州指导一支职业棒球队。   卡拉汉夫人的丈夫仍旧在世,还有他们的一个儿子、两个女儿。他们的女儿玛格丽特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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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上讣告后上天堂
作者: [美] 玛里琳·约翰逊
原作名: The Dead Beat
isbn: 7802253608
书名: 先上讣告后上天堂
页数: 291
译者: 李克勤
定价: 25.00元
出版社: 新星出版社
出版年: 2007-12
装帧: 平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