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的故事》试读：1.2 为什么我们要去剧场

戏剧的独特属性 回到我们较早的问题，我们为什么要去剧场，为什么要学习戏剧——最直接的答案是：“鲜活”。我们称戏剧是鲜活的艺术不止是因为它令人兴奋、紧张和愉悦，还因为它是现场的，在某种程度上，这种特质使它不同于那些同样具有戏剧性元素的形式。 比较在剧场看戏和在电视或电影上看戏，我们更能发现戏剧的这一特质。电视电影在很多方面与戏剧相似。二者同样是以戏剧的方式讲述故事——由表演者扮演某个场景中的角色。电影和电视给予我们许多与在剧场里观看戏剧时一样的感受和体验。人们可以通过电影和电视了解很多与戏剧有关的知识，电影和电视的便利意味着它们对我们了解戏剧事件和戏剧特性发挥着重要作用。 但是，当我们比较戏剧和电影电视的时候，会发现二者有根本不同。这种比较并不集中在技术层面，如电影可以动用直升机拍摄外景，从一个场景瞬时切换到另一个场景，或者通过特技创造星际战争或洪水滔天的场景。戏剧和电影最重要的不同在于表演者和观众的关系。观众在演员表演时的体验比戏剧中的其他要素都重要。无论电影如何接近戏剧故事，无论银幕前的观众如何被打动，我们面对的始终是图像，而不是人。 我们都知道图像和真人之间的区别。很多时候，我们反复计划，预想自己与所爱或所憎之人的谈话。我们在脑海里预演场景，勾勒自己与别人谈话的画面：表白、求助，要求加薪。但当我们真正面对的时候，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我们身体僵硬，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或者干脆语无伦次。总之，很少会按我们的设想进行。 亦如电影，电视看起来非常接近戏剧，有时甚至比电影更接近戏剧。电视节目有时会以这样的语言开始，“这个节目来自加利福尼亚州的伯班克现场”。但是“现场”这个词是受限的。在电视出现之前，“现场”在娱乐演出里是指“当面”，不止是事件发生的那一刻，而且是发生在观众所处的物理空间里。现在，“电视直播”仍然是指发生事件的那一刻，但不是发生在观看者所在的空间。实际上，它通常离电视观众很远，可能是在地球的另一端。像电影一样，我们在电视屏幕上看到的是图像，而且我们有权利选择看或者不看，甚至是离开房间。 解释一个人观看现场演出时感受到的魅力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但是验证这种魅力却并不困难，这就像感受摇滚明星一样。不管追星族多么频繁地在银幕上看到他们喜欢的明星，在iPod、CD 里、电视上或通过电脑屏幕听到摇滚歌手的演唱，他们还是要千里迢迢亲自去看她/ 他。同样的，一些人冒着恶劣的天气和拥挤的人群，就是为了在人行道或政治集会上看到名人。相同的吸引力引领我们到剧院去。 因此，戏剧体验的核心，是表演者—观众的关系，一种即时的、个人化的交流，他们之间互通的化学反应和魔力赋予戏剧特殊的品质。在舞台上表演时，演员们能听到笑声，感受静默，还能感觉观众的紧张。简而言之，观众能够以一种微妙的方式影响和改变表演。 同时，当观众近距离观看演出的时候，他们会自觉或不自觉地问自己一些问题：表演者有才能吗？他们对已掌握的东西表现的如何？他们信服自己的角色吗？他们会做些令人惊异的事情吗？他们会出错吗？在每次舞台表演的每一个瞬间，观众都在寻找答案。表演者，甚至现场气氛亦是充满活力的，带着紧张的期待。基于以上理由，我们说戏剧是鲜活的艺术。 参与戏剧的历史因素 历史是第二个参与和学习戏剧的理由。在任何具有戏剧因素的艺术作品里，在电影、电视、电脑荧幕、主题公园，或者任何媒介，戏剧都是最基础的。2500 年前，古希腊对悲剧和喜剧的分类至今仍被沿用。他们也发展了戏剧结构、表演和剧场建筑。古罗马的本土喜剧是现在我们在电影电视里看到的情景喜剧的原形。 换句话说，也许我们没有意识到，我们每次观看表演时，都是在参与戏剧的发展历史。当观众在露天剧场观看莎士比亚的剧作时——例如，在俄勒冈州亚士兰市的莎士比亚戏剧节，或在加利福尼亚州圣迭戈市的旧世界剧场——他们不止是在观看400 年前剧作家的剧目，同时也在共享环境、观众和舞台空间的结构，甚至回到更远的古希腊。 当观众在镜框式舞台的剧场里观看法国剧作家莫里哀的戏剧时，他们不止是在分享可以追溯到17 世纪的法国戏剧传统，也是在分享可以回溯至意大利即兴喜剧的传统，这种传统比镜框式舞台要早一个世纪。剧场空间回到了台口式舞台，这种舞台发源于17 世纪早期的意大利文艺复兴期间。 同样的，在贝尔托•布莱希特的《四川好人》里，观众不止是观看20 世纪最有创意的剧作家创作的戏剧作品，他们同时也看到了一个深受古老亚洲戏剧技巧影响的戏剧作品。 戏剧和人类境遇 这是第三个参与和研究戏剧的理由。在其历史里，戏剧一直具有双重诉求。一种吸引力是纯粹的刺激或娱乐性的戏剧事件。另一种是戏剧独特的能力，这种能力可以深刻而富有煽动性地将戏剧素材重组，从而对人类境遇进行永恒的观照。思想、道德困境、探索洞察力——这些已经存在于杰出的剧作和表演中。并且，戏剧中的表演是鲜活的，不是电影或电视屏幕上的再现。 在古希腊和莎士比亚的悲剧，以及现代剧作家的作品里，如亨利克•易卜生，安东•契诃夫，尤金•奥尼尔，田纳西•威廉斯，阿瑟•米勒，洛兰•汉斯贝里，奥古斯特•威尔逊，我们面对的问题和观点实际上直指人类存在的核心。在法国剧作家莫里哀的喜剧里，我们看到了人性弱点的暴露，这些在其之前和之后都很少暴露。 最后，戏剧与现场的娱乐表演，如摇滚明星，有极大的不同。摇滚明星并不提供与戏剧演出作品相同的体验。每一部剧作或表演片段都有结构——开端、中部和结尾——一个目标，一连串形形色色的人物角色，以及作品独特的完整性，这些都是摇滚音乐会所不会追求的。 换句话说，戏剧是一种拥有自己特色的艺术形式：它有自身的特质、连贯性和完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