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民的歌唱》试读：鹊　巢

【内容提示】 周代各个不同姓的诸侯，常互相婚配。男方备车百辆前往迎娶，女方也有出车百辆来送亲的。这篇就是歌咏贵族婚礼中迎送行列车队盛大，来表示祝贺的诗。 【原诗注译】 维鹊有巢， 　　维：语词。 鹊：鸟名，即喜鹊，善筑巢，相传鹊每年十月后迁出原来的巢，鸠鸟就住进鹊的空巢去。 维鸠居之； 　　鸠：鸟名，性笨拙，不会做窠，住的是现成的鹊巢。 之子于归， 　　之子：这个人。 归：归宿，女子以嫁往夫家为她的归宿。 百两御之。 　　两：即辆，是说有一百辆车。 御：迎接。 【今译】鹊儿筑成了巢，斑鸠来居住；这个女子出嫁了，夫家百辆车子来迎娶。 维鹊有巢， 维鸠方之； 　　方：读为“放”，依靠，或理解为占有。 之子于归， 百两将之。 　　将：送。 【今译】鹊儿筑成了巢，斑鸠来占用；这个女子出嫁了，娘家百辆车子来护送。 维鹊有巢， 维鸠盈之； 之子于归， 百两成之。 　　成之：完成婚礼。 【今译】鹊儿筑成了巢，斑鸠占满没了空；这个女子出嫁了，婚礼用百辆车子来完成。 【评解】 周代婚礼，男女双方各出车百辆来迎送，车队的盛大，未免夸张。但也足以证明这诗所咏必是贵族婚嫁，而且双方都是诸侯之国，才能有如此排场。 “鹊巢鸠占（居）”，已成习惯应用的成语，但解诗的多说这是古人观察的疏忽。据今日动物学家的观察，斑鸠是不住喜鹊空巢的。只有杜鹃鸟是常将自己的蛋下在别种笨鸟的窠里，母笨鸟就把杜鹃蛋和自己下的蛋一起孵化，小鸟孵出来一起喂养。而小杜鹃长得快，力气大，它会把小笨鸟挤出鸟巢摔死，等到母笨鸟发现巢里所喂不是它的儿女时，小杜鹃也长大学会飞了。所以鸟类中“鹊巢鸠占（居）”是无稽之谈，笨鸟的养敌为患才是确有其事，“鹊巢鹃占”倒有此可能。而且诗中以鹊鸠异类为配偶，比喻得不恰当，所以不算好诗。然而我们知道孔子是很重视二南（《周南》、《召南》）的，他曾叮嘱他的儿子伯鱼，要先读《周南》、《召南》。《周南》的第一篇是《关雎》，《召南》的第一篇就是这《鹊巢》。《仪礼》也记载着乡饮酒和宴礼中都要唱《周南》中的《关雎》、《葛覃》、《卷耳》三篇，和《召南》中的《鹊巢》、《采蘩》、《采》三篇。所以我还是要选出《鹊巢》来读一读，以增加你们对《诗经》方面的知识。 《仪礼》之所以规定在乡饮酒和宴礼中要唱二南的六篇诗，可说是重视组成家庭的夫妇一伦。《关雎》咏婚姻的选择，《鹊巢》咏婚礼的郑重，《葛覃》咏出嫁妇女的不忘父母，《卷耳》咏夫妇的互相关注，而《采蘩》、《采》则都是咏祭祀的经过，以示一家人的慎终追远，不忘祖先，主妇也有她重要的职责。《周南》的三篇，我都已选读过。《召南》祭祀的两篇，我将再选《采》做代表来读。 至于批评以鹊巢比夫妇的不当，那是将这篇兴诗看作比体来解的过错。毛公的《诗传》和朱子的《集传》，都标《鹊巢》为兴体，只是“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或有见鸠居鹊之成巢者”，诗人就歌咏作为兴诗的开头而已，本来不必以鹊鸠比夫妇啊！宋人郑樵说得好：“凡兴者，所见在此，所得在彼；不可以事类推，不可以义理求。”如果能以事类推便是比了。 而且这诗虽很简单，婚礼的盛大，只夸张了车辆的众多，但只说“百两”，你试加想象，这婚礼的种种热闹，已不言可知。这是文章的“举一显全”的重点法。清人蒲松龄写《聊斋志异》最善运用这种重点法，他叙张诚的富盛只写了“人喧于堂，马腾于槽”八个字，而已给人富盛的深刻印象，真是最经济而又最见效的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