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女人:莎乐美论易卜生笔下的女性》试读:娜拉《玩偶之家》
圣诞夜前不久,新晋升的银行经理托瓦尔德• 海尔茂家温暖舒适的起居室里,已经放上了圣诞树。树枝上点缀得色彩缤纷,深深浅浅的绿叶几乎埋没在闪烁的光芒中。金纸彩烛鲜艳夺目,透着孩子气,树怀着期望竖立在黄昏的微笑中,这一切不是为了寂寞沉思而创造的。
树上的装饰琳琅满目,人们等待着夜色降临。在这富丽堂皇的氛围里,一道神秘的光愈来愈亮,抢在日暮以前,准备燃起令人目眩神迷的大火,让一切都笼罩在圣诞夜大放光明的神迹之中。
娜拉的内心生活也可以依据眼前圣诞夜的气氛和色调去琢磨。她第一次出场时,拿着假日采购的大包小包,私下准备的节日礼物掩饰了内心深处的冲突。她带着坦诚的孩子气,盼望着日落后出现奇迹。
圣诞节是孩子们的节日,娜拉也是个孩子。她的孩子气创造了她的妩媚、她的危险、她的命运。她是独生女儿,父亲是个鳏夫,他不严肃抚养她,却随随便便惯养她,娜拉年龄见长,别的却没长。她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孩转变成了一个有夫之妇,对她来说,只是从一个小的“玩偶之家”迁入一个大的“玩偶之家”。主要的区别是她不用再按照习惯跟无生命的蜡制玩偶为伴了,她要接受三个有生命的宝贝玩偶。
她把惯常对游戏与父亲的爱,带到了她与海尔茂的婚姻中。这是从热烈诚挚的父女关系中发展成的爱,她像个孩子一般睁着眼睛崇拜他。娜拉告诉家庭常客阮克医生说:“我住在家里时很自然地爱父亲胜过一切,你就可以想象,跟托瓦尔德一起也就像是跟父亲在一起。”
这种孩子气的无辜和对生活的无经验,使她毫无疑问地认为丈夫体现的一切都是善良高贵的,就像孩子眼中的父亲所做的一切。因而,求爱与婚姻在她看来是一笔意外的重礼,一个人必须满怀感激、毫无异议地接受。这也是一个神秘珍贵的礼物,一个人只可以蒙着眼睛规规矩矩地向它走去。她诚惶诚恐,几乎没能抓住这个沉重的礼物、这份爱的贡献。丈夫与她相比高高在上,不但俯身献给她父亲般的关怀,维持日常的生活,还出于自愿地选择,抬举她做他的妻子,做一个跟他一起生活的人。这在她看来像是一个无法理解的奇迹,她就像个孩子一般深信不疑。带着这个奇迹的感觉,在她心中第一次唤醒了一个新的独特的世界和一种发展——尊与卑的世界;全心全意把自己献给丈夫,再加上初期的冲动,去寻找自己的身份与价值。她潜伏的力量初次被激活了,她本能地试图探索自己的内心,为了能够给自己一个温情的礼物。一桩真正的婚姻促成种种梦想,驱散了她的睡意。
娜拉对自己心灵深处的状态,暂时还没有感觉出来,在很大程度上还是捉摸不定的,她的心中有一颗柔软、看不见但是会发芽的种子。她无忧无虑的天性犹如鬈曲蔓延的杂草野花,把这颗种子掩盖了,因此她继续留在她的游戏与虚假的小天地里。远处高高在上的是充满奇迹的天空,她欣然看到在人与物上面的是一片无边的蓝,虽然这与现实相距很远。她逐渐感觉到她与托尔瓦德• 海尔茂的关系是一种可爱的孩子与父亲的关系,而不是两个平等的人的关系。这时,她更耐心地等待上天出现奇迹。
她在戏将结束时这样说:“耐着性子整整等了八年,上帝知道,我很清楚奇迹不可能天天发生。”海尔茂对她的期望没有任何暗示,没有事情比改变他们的关系更不在他的心上。他无论如何不会像娜拉那样需要自我完成、平等和相互促进。问题的核心是她依然像孩子似的,而他却已经是个自我满足的成年人。期望成长是孩子的乐事,他们满怀信心地要求自我超越。对海尔茂来说,这就像身材长高了还穿原来的衣服那样不舒服。他考虑之后决定不去约束她爱玩的天性,但是却必须阻止她的期望。总之,他想过她是怎样的人,认为她的性格正适合在这个他引她走入的“玩偶之家”里过日子。
娜拉的爱情在某个仙境里觉得自在,而他的爱情则扎根在他的玩偶之家。孩子般的爱情像葡萄藤似地缠绕在情人身上,童年的玩具与玩偶漫不经心地从她的手里跌落。踌躇满志的成年人,由于没有人可以关注,有意选择一个玩具或玩偶做情人玩物,打发做大生意间歇中的休闲时间。他选择一只“松鼠”,当他厌烦的时候可以玩游戏;一只“云雀”可以把沉闷的气氛都唱掉;一只“吹毛求疵的猫”,轻松时刻喂上糖果就会让它高高兴兴的。他对自己对娜拉都很满意。他沾沾自喜地说:“我不要你别的,只要你像现在这个样,我的宝贝,亲爱的小云雀。”
作者: (德)莎乐美
isbn: 7208116431
书名: 阁楼里的女人:莎乐美论易卜生笔下的女性
页数: 296
译者: 马振骋
定价: 25.00
出版社: 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年: 2013-11-1
装帧: 平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