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物理学家一样思考》试读:第1章 大苏尔的大礼拜

物理 每当我告诉朋友我在研究物理学时,他们都会摇摇头,说:“哇!真难。”大家对“物理学”这门学科普遍都有这样的反应。物理学家在做什么和大家认为他们在做什么之间,就是横亘着这一道墙。两者之间差距很大。 这种情形有一部分要怪物理学家自己。如果你不是物理学家或希腊人,那么你听他们的行话就会像是在听希腊语。虽然他们对一般人说的是英语,可一旦被问及他们在做什么时,他们听起来又像是科孚人在说话了。 可是在另一方面,这种情形一部分也要怪我们。大致上说来,我们已经不再想去了解物理学家(还有生物学家等等)到底在做什么。这样我们就害了自己。这些人从事的,其实是非常有意思的历险,不会那么难理解的。不错,有时候,一讲到他们“如何”做事,的确就要惹来一场专业说明。如果你不是专家,这一场说明就要使你酣睡。可是,物理学家做的事其实很简单。他们寻思宇宙是什么东西做成的,如何运作,我们在宇宙中做什么,如果宇宙要往某处去,那么会是哪里。简单地说,他们做的事情与我们夜晚仰望星星没有两样。每当星星满天的晚上,我们抬头看见浩瀚的宇宙,心里就会感到震慑,但同时又知道自己也是其中的一部分。物理学家就是做这种事。这些聪明的家伙做这种事而且还有报酬。 不过,不幸的是,大部分人一想到“物理学”,就联想到一面黑板,上面写满了不知名的数学不可解的符号。事实上,物理学并非就是数学。在本质上,物理学只是单纯地对事物的情状感到惊奇,只是种对事物为何如此这般(有的人说是不得不然)的兴趣。数学是物理学的“工具”。除去数学,物理学纯然只是法术。 杰克•萨法提(Jack Sarfatti)是物理学即意识研究会 (Physics/Consciousnss Research Group) 的物理学指导。我常常跟他谈起写这样一本书的可能——没有术语和数学的牵累,而仍然能够表达那些推动现代物理学的,令人心动的发现。所以,当他请我参加他与迈克尔•墨菲(Michael Murphy)在依萨冷研究所策划的物理学会议时,我就接受了。我接受是因为我心里有一个目的。 依萨冷研究所(这是学一个印第安部落的名字)在北加州。北加州海岸是力与美奇异的结合。其中,大苏尔(Big Sur)和圣路易斯奥比斯波(San Luis Obispo)之间的太平洋海岸公路更是无出其右。从大苏尔向南,依萨冷研究所位于这条公路约半小时的路程之上;一边是公路和海岸山脉,一边是崎峻的悬崖,俯瞰太平洋。一条河流从其间蜿蜒流过,隔开了北边的三分之一和南边的三分之二。北边的这一边有一幢大房子(就叫作“大房子”),那是会员聚会和客人落脚的地方。旁边另有一栋小房子,是迪克•普莱思(Dick Price,与墨菲同为依萨冷的创办人)一家人住的地方。南边的这一间房子是做饭、开会、职员与宾客住宿、洗热温泉的地方。 在依萨冷吃晚餐是一种多维度的经验。烛光、有机食物、一种有感染力的自然气氛,这种种元素便是依萨冷经验的精华。有两个人正在吃饭,我和萨法提加入了他们的谈话。这两个人一个是大卫•芬克斯坦(David Finkelstein),叶史瓦大学(Yeshiva University,在纽约)的物理学家。另一个是艾尔•忠良•黄,他是太极拳师父,在依萨冷领导一家工作室。这样的伙伴再好也没有了。 我们的话题很快就转到物理学上面。 “我在台湾学physics,”黄说,“我们叫作物理,意思是‘有机能的各种形态’。” 这个观念立刻吸引了饭桌上的每一个人。 这个观念在餐厅内渗透,心灵的光一盏一盏地亮了。“物理”不只诗意而已。这个会议若是要给物理学下什么定义,这个就是最好的了。这个定义掌握到一种东西,一种我们想用一本书来表达的活生生的质素。没有这种东西,物理学将成为枯燥乏味的东西。 “让我们来写一本物理的书!”我听到自己大声叫着。观念和能量立刻开始流动。我以前所做的种种计划一下子就从窗外飞走了。现在,从能量聚集的地方出现了一幅景象,那是物理师父在跳舞。此后的几天以及离开依萨冷以后,我们就一直在寻找到底物理师父是什么东西,他们又为什么要跳舞。我们又兴奋又肯定的感觉到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个通道;关于物理学,我们想说的事情在这个通道里将要顺畅地流动。 汉语和英语 中文和西方语言不一样,不用字母。中文每一个字都用图案写成,这些图案都是线条画。(有时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图案并合,又构成不同的意思)所以中文很难翻译成英文。翻译者必须又是诗人,又是语言学家,才可能翻译的好。 譬如说,“物”可以是“物”,也可以是“能”,“理”就非常诗意。“理”的意思是“全面的秩序”或“全面的法则”,但“理”又指“有机形态”。木纹是理,树叶表面上的有机形态是理,玫瑰花瓣的质地也是理。简言之,physics的中文“物理”意思就是“有机能的各种形态”(“物/能”+“全面的秩序/有机形态”)。这真是不凡;因为中文“物理”反映了一种世界观。建立西方科学的诸位人士(伽利略和牛顿)不会了解这种世界观,可是20世纪但凡重要的物理学理论却都指向这样的世界观。问题已经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不再是“他们是否还有所不知”。 英文几乎怎么念意思都不会变。我一直到大学毕业五年,才知道“Consummate”当形容词用的时候,重音在第二音节,念成“Con SUM mate”。(意指“使臻至最高程度,使完善”。)想到自己以前常常说什么“CONsummatelinguists”(完美的语言学家)、“CONsummatescholars”(完美的学者)等等,我就懊恼。那个时候好像都有人忍着不笑出来。我后来才知道这种人都是读字典的。可是我的烂发音并不曾使别人听不懂我的话。因为,在英文里,一个字的音调变化并不会改变这个字的意思。“NO”音调上扬(“no?”),音调下降(“no!”),音调不变(“no…”)——根据字典上说——意思都是“否定,拒绝,反对”。 可是中文不然。中文大部分都是一个音节有好几种音调。音调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的字,写法就不一样,就有它自己的意思。因此,一个音节以各种音调发音,在生疏的西方人听起来,是很难分辨的。但是对中国人而言,这种种的音调却构成明确的字,各有笔画和意思。可是英文是一种无调语言,所以中文若是译成英文,笔画虽然不同,在英文里写法和发音却可能都一样。 譬如说,中文有八个以上的字,在英文里拼法和写法都是“Wu”。黄忠良拣出五个“Wu”,每一个都接上“理”(Li),变成五个“Wu Li”。 第一个Wu Li意指“各种形态的有机能”。这就是中文所说的“物理”(“物”指“物”或“能”)。 第二个Wu Li意指“吾理”(“吾”指“我”或“我的”)。 第三个Wu Li意指“无理”(“无”指“空”或“无有”)。 第四个Wu Li意指“握理”(“握”指“手作拳状”或“卷手持物”)。 第五个Wu Li意指“悟理”(“悟”指“领悟”或“我的心”)。 如果我们站在纺织师父的后面看他纺织,那么,我们最先看到的并不是布,而是各种颜色的丝线。他用专家的眼光拣取这些丝线,引入梭子里面,然后开始编织。这时我们就会看到丝线开始密合交织,出现了一块布。等一下,布上面还有图案! 准此,黄忠良以这样的方式,在他的认识论织布机上织出了这样一张美丽的缀锦: PHYSICS=WU LI Wu Li=Patterns of Organic Energy Wu Li=My Way Wu Li=Nonsense Wu Li=I Clutch My Ideas Wu Li=Enlightenment 对于这样一个丰富的比喻,会议中的物理学家纷纷表示相当的共鸣。现在,我们终于找到呈现高等物理学根本要素的车乘了。会议的一个礼拜将要结束的时候,依萨冷的每一个人都在谈“物理”。 一边发生这些事情,一边我就去找“师父”的意思。翻字典没有用。字典找得到的定义都意味着“控制”;这跟我们“跳舞的物理师父”的意象不合。这一来,因为黄忠良是太极拳师父,我就跑去问他。 “人家用这两个字来叫我。”他说。对黄忠良而言,黄忠良就是黄忠良,没有别的东西。 那个礼拜几天以后,我又跑去问他,心里希望这一次能得到足以捉摸的答案。 这一次我得到的答案是:“师父就是比你先开始的人。” 物理师父 我的西方式教育使我没办法接受这样一个非定义的定义。所以,我就去找他的书来看。他的书,书名叫《抱虎归山》(Embrace Tiger,Return to Mountain),是艾仑•华兹(Alan Watts)写的序。序里面有一段话讲到黄忠良。我就在这段话里面找到了我要的东西。艾仑•华兹说: 他从中心下手,不从边缘下手。这种技艺,他先传授一种基本原理,然后才论及细节。他不愿意太极拳变成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的运动,使学生变成机器人。传统上……都是用背诵教学。这给人一种印象,以为学太极拳主要的部分很无聊。在这种方式之下,学生可能年复一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注一) 这就是我要找的“师父”的定义。师父教的是精华。精华懂了,他才教一些必要的东西来扩大这一种了解。他要等到学生对花瓣落地感到惊奇,才讲起重力。要等到学生说:“好奇怪!两个石头同时往下丢,一个轻,一个重,可是却同时落地!”才讲到一些定律。要等到学生说:“应该有一种比较简单的方法来表达这一点。”才讲到数学。 物理师父就是这样与他的学生共舞。物理师父什么都没教,可是学生却学到了东西。物理师父总是从中心着手,从事物的“心”开始。我们这本书就是采用这种方式。有一些人深具慧心,他们想了解高等物理学,可是却不懂物理学术语,有时甚至不懂物理数学。这本书就是为这样的人写的。《像物理学家一样思考》是一本精华之书——量子力学、量子逻辑、广义相对论、狭义相对论的精华,外加一些指明物理学未来走向的新观念。当然,未来怎么走又有谁知道?我们只知道我们今天想的事情明天就会成为过去。所以,本书处理的不是知识。知识素来即是过去式。本书处理的是想象力。这个想象力即是物理,即是物理学的复活。 最伟大的物理学家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就是一个物理师父。1938年,他说: 物理学的观念乃是人类心灵自由创造出来的。不论多像,都不是由外在世界一手决定的。我们努力地去了解实相,可是我们这种努力就像一个人想了解密闭的手表里面的机械结构一样。我们看得到表面、时针、分针,我们还听见了里面的嘀嗒声。可是我们打不开表壳。如果我们很有天分,我们可能构想出一幅机械画面,其中的机械就负责他所观察到的那些东西的运转。可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机械是不是唯一的。他永远也没有机会把他的机械与真正的机械作个比较,他甚至无法想象这种比较可能产生什么意义。(注二) 大部分人都认为物理学家是在解释这个世界。有的物理学家也自认为是这样。可是,物理师父知道,他们只是在和世界共舞。 我问黄如何设计课程。 “每一课都是第一课,”他告诉我,“我们每一次打拳,都是第一次。” “但是你当然不是每一课都重新开始,”我说,“第二课必然要以第一课为基础,第三课必然以第一课和第二课为基础,依此类推。” “我说每一课都是第一课,”他说,“意思并不是我们忘了第一课学到的东西,而是,我们做的事情永远都是新的,因为我们永远都是第一次做这件事情。” 这又是师父的另一个特征了。师父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用第一次的热忱做。这就是他那无限的精力的泉源。他教(或者学)的每一课都是第一课。他每一次跳舞,都是第一次跳舞;永远都是新的,有个人风格的,活的。 前哥伦比亚大学物理系主任、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以西多•拉比(Isidor I.Rabi)说: 学生做实验的智力内涵……也就是开创新领域的创意和能力……我们教得不够深入……我个人的看法是这种事你要自己来。你之所以做实验是因为你的哲学使你想要知道答案。生命太短,不能因为别人说一件事很重要就去做。这样也太辛苦了。你必须自己去感觉事情……(注三) 不幸的是,大部分的物理学家都不似拉比。事实上,大多数物理学家一辈子都在做别人说是很重要的事。这就是拉比的意思。 这种情况使我们都产生一种误解。对大部分人而言,他们口中的“科学家”事实上是“技师”。技师是受过高度训练的人,他的职业是应用已知的技术和原理,他处理的是已知的事物。科学家则是追寻自然界真实性质的人,他处理的是未知的事物。 简而言之,科学家是发现,而技师则是应用。然而,科学家到底是发现事物还是“创造”事物,事实上已经不再那么清楚。有很多人认为“发现”事实上就是一种创造。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科学家、诗人、画家、作家就不是那么截然有别了。事实上,科学家、诗人、画家、作家可能都是一个族类。这个族类天生有一种才能,能够将我们视为平常的事物用一种新的方式提出,进而打破了我们的划地自限。凡是特别表现了这种才能的人,我们就叫他天才。 大部分的“科学家”其实只是技师。这是事实。根本上新的事物他们没有兴趣。他们的视野比较狭窄。他们的精力都用在将已知事物应用出来。他们往往把鼻子埋在一棵树的树皮上,所以很难跟他们讨论树林。神秘的氢光谱实验就很能说明科学家和技师的不同。 白光——譬如太阳光——照进三棱镜里面以后,就会发生一种最美丽的现象,那就是,从棱镜另外一边出来的,不是白光,而是所有彩虹的颜色:红、橙、黄、绿、蓝、靛、紫。这是因为白光原本就是由这些色彩构成的缘故。白光是一种组成物,可是红光就只含有红光,绿光只含绿光,依此类推。三百年前,牛顿就在他的名著“光学”(Optiks)里面论及这种现象。这一种色彩的铺陈叫作白光谱(white light spectrum)。我们若是对白光谱做光谱分析,就会现出一个完整的光谱。因为,凡是我们的眼睛看得到的色彩,白光都有(有一些我们看不到的,譬如红外线、紫外线,白光也有)。 钠光谱 可是,并不是每一次光谱分析都会产生完整的光谱。譬如,假设我们拿化学元素钠,使它发光,然后照到棱镜里面。这个时候,我们得到的就只有一部分的光谱。 假设有一个暗室,里面有一个物体。此时如果我们看得到这个物体,这个物体就是在发光。譬如说,如果这个物体看来是红色的,那么它就是在发红光。光,是由“激动”的物体发出来的。所谓刺激钠,意思并不是说给它Super Bowl的入场券。刺激钠意思是为它加一点能量。其中一个方法就是加热。我们将激动的(白热的)钠放出来的光照到棱镜或分光器里面,这时我们得到的就不是白光全部的色彩,而是其中的一部分。就钠而言,我们得到的是两条细细的黄光。 我们也可以反过来将白光对着钠气照射,从而产生钠光谱的反面景象。我们可以从这个反面景象看到钠气吸收了白光的哪些部分。白光通过钠气,再通过分光器以后,还是会产生全部彩虹的颜色,只是少了白热的钠所发出的两条黄光。 这两种方式不论是哪一种,钠光谱的形态都很明确。可以是在原本完整的光谱上只由黑线构成,也可以是只由色线构成而没有其他部分。但不论是哪一种情形,形态永远一样。这一个形态就是钠元素的指纹。每一种元素发出(或吸收)的颜色都是一定的。同理,每一种元素的分光形态也是一定的,永远不变。 氢是最简单的元素。氢“好像”只有两个组成部分。其一是一个质子,带正电;另一是一个电子,带负电。我们只能说“好像”;因为从来没有人看过氢原子。如果有氢原子存在,那么一个针尖上就有几百万个。氢原子这么小是计算出来的。所谓“氢原子”,是一种“手表内部”的思维。我们只能说,唯有假设这种实体存在,才能够圆满地解释我们观察到的一些现象;如若不然就很难解释,并且无法摒除“魔鬼做的”这种解释。这种解释就是有人能够“证明”。(就是因为有这种解释,才促使伽利略、牛顿、笛卡儿创造了如今成为现代科学的那些学说。) 物理学家一度认为原子是这样构成的:原子的中心是核子,恰如太阳系的中心是太阳一样。原子的质量绝大部分都在核子,其中包含带正电的粒子(质子),以及大小差不多一样但不带电的粒子(中子)。(各种元素里面只有氢核子没有中子。)好像行星绕日一样环绕核子的是电子。电子若与核子比较,几乎等于没有质量。每一个电子都带有负电。电子的数量又与质子相等,所以正电和负电彼此抵消。因此整个原子是不带电的。 这个用太阳系来比拟原子的模型是卢瑟福(Ernest Rutherford)在1911年创立的。可是这个模型的问题,在于电子与原子核的距离事实上比行星和太阳之间大很多。用卢瑟福的话来说,如果拿原子与原子里面的粒子(绝大部分都在核子上面)相比,那么原子所占的空间实在太大了,环绕核子的电子相形之下,“好像大教堂里的苍蝇”。 这一幅熟悉的原子图画我们大部分人都是在学校里学的,通常还是强迫的。不幸的是这一幅图画已经过时,所以你忘了算了。当今的物理学家如何设想原子我们以后再讨论。此地要说的是,这个行星模型如今虽然已经过时,可是却是因为有这个模型作背景,我们才解决了一个最难的问题。以下我们就说明这件事。 氢是最简单的元素,可是氢光谱的光线就有一百条以上!其他元素当然就更多了。我们若将氢气光照到分光器里面,我们将得到依一定形态排列的一百多条色线。问题在于:“氢原子这么简单的东西,只有一个质子与一个电子两个组件,为什么竟然产生这么复杂的光谱?” 关于光,有一种想法认为光是一种波,从而认为每一种色彩就像声音一样的,频率都不一样。声音也是波,不同的声音频率就不一样。德国物理学家索莫菲(Arnold Sommerfield)本身钢琴弹得很好。有一次他开玩笑地说,氢原子既然能够发生一百种以上的频率,那么必定比钢琴还要复杂!因为钢琴只能发生88种频率。 玻尔的原子模型 1913年,丹麦物理学家玻尔(Niels Bohr)提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学说,使他得到了诺贝尔奖。他的学说跟物理学上的大部分观念一样,基本上是很简单的。玻尔不从“理论上已知”的原子结构着手。他从他“真正知道”的着手,也就是说从原始的分光资料着手。玻尔推测,电子与原子核的距离并非随随便便,而是有一定的轨道,或者说有一定的“外壳”。这些外壳(理论上数量无限)与原子核之间都有一定距离,每一个都带有一定数量的电子,不会超过。 假设一个原子的电子数量已经超过第一层外壳能够容纳的数量,超过的就会挤到第二层。如果原子的电子数超过第一层和第二层外壳能够容纳的数量,超过的就会挤到第三层;依此类推: 外壳层 1 2 3 4 5 …… 电子数 2 8 18 32 50 …… 玻尔这里的数字是依照氢原子计算出来的。氢原子只有一个电子;所以,依照他的理论,这个电子与原子核将一直维持最近的距离。换句话说,这个电子会一直在第一层外壳上面。这就是氢原子的最低能量状态。不论是哪一种原子,其最低能量状态物理学上都称之为“基态”(groundstate)。氢原子如果受到刺激,它的电子就会跳到外壳上来。跳到第几层,跳多远,要看我们加给它多少能量而定。原子只要确实加热了(热能),它的电子就会跳得很远,一直跳到某一层外壳上面。能量越小,跳的距离越小。然而,这个电子(只要不再加热)随时都会回到里面的外壳;最后便回到第一层。电子由外面的外壳跳回里面的外壳时会放出能量,这就是光。这个时候,它放出的能量即等于向外跳时吸收的能量。玻尔发现,氢原子回返基态(第一层外壳)一路上所有可能的跳跃方式,其数目即等于氢光谱上色线的数目。 这就是玻尔对这一个“大钢琴”的奥秘著名的解说。假设在氢原子里面,电子只跳跃一次就从外面一路上回到最里面的外壳,那么它就释出某一定数量的能。这在氢光谱上就是一条线。假设电子从外向内小小跳跃一下,那么它就释出某一个小小的能量。这在氢光谱上又是另一条线。如果电子是由第五层回到第三层,这又是另一条线。如果是从第六层回到第四层,再从第四层回到第一层,这就是另外的两条线,依此类推。这样,我们就可以解释整个氢光谱现象了。 换一个方式,假如我们不用热而是用白光刺激氢原子,这样产生的便是我们前面说过的吸收现象。每一个电子由里面的壳向外面的壳跳的时候,所需要的能量都是一定的,不多也不少。由第一层外壳向第二层跳时,需要某一个能量,但也只需要这一个能量。由第五层跳到第七层也是一样,依此类推。电子每次由里面的壳向外面的壳跳所需要的能量都是一定的,不多也不少。 我们用白光照射氢原子的时候,我们给它的是一个备有各种能量的超市。可是它并不能全部都用。它只能用其中一定的量。譬如说,如果电子由第一层外壳跳到第四层,它就会从我们给它的包裹之中拿掉其中的一包。它拿掉这一包以后,就会在原本完整的白光谱上形成一条黑线。从第三层跳到第四层是另一条黑线。从第一层跳到第二层,再从第二层跳到第六层,又是另外两条黑线(跳跃的方式各式各样)。 总归一句话,如果我们用白光对着氢气照射,然后再通过棱镜,所得的结果便是我们熟悉的白光谱,只不过上面有一百条以上的黑线罢了。这些黑线每一条都对应了氢原子由内往外跳时的某一个能量。 白光谱上面这些黑线构成的形态,正好就是我们将氢气光直接照到棱镜上所得到的形态——只是黑线换成了色线,而其余部分则完全消失。当然,这些色线都是电子回返内层外壳时造成的。在这个过程中,电子释出的能量即等于它最初往外跳时所吸收的能量。玻尔的理论使物理学家得以计算出氢原子发光的频率。这样计算出来的数字与实际观察的情形一致。大钢琴的奥秘就这样解决了! 玻尔于1913年发表这个理论。不久一群物理学家就把这个理论应用在其他元素上面。在电子数很多的原子,这种计算过程是很复杂的。而且,关于原子现象的性质,物理学家的问题并没有因此完全得到解答。可是,物理学家却由这个工作得到了许多知识。 就像这样,这些应用玻尔的理论,甚至做进一步发展的物理学家,大部分都是“技师”。玻尔则是“科学家”,是新物理学家的创始人。 但是,这并不是说技师不重要。技师与科学家形成一种合作关系。玻尔如果没有充分的分光数据任他使用,就不可能构成他的理论。这些分光资料,都是实验室里无数工作累积的结果。此外,以玻尔一个人的力量亦不足以进一步充实他的理论。技师将他的理论应用在其他元素上,因而为他做了这件工作。技师是科学界里面很重要的人。然而,因为我们这本书讲的是物理师父,而不是技师,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凡是讲到“物理学家”,指的都是兼为科学家的物理学家;换句话说,就是那些不为“已知”事物所限的人或物理学家。就我们对物理师父有限的了解而言,物理师父就是从这些人里面出来的。 凡是讨论物理学的书都有一些无法克服的难题。第一,要讲的东西太多,就算是写二十本都写不完。而且,每一年出版的“新”材料也很多,所以即使是物理学家也都没办法与整个物理学领域齐头并进。我们最多只能在阅读上“节食”,在某一方面跟上潮流而已。相对于本书收入的材料而言,没有收入的当然更多。关于物理学,不管你学了多少,总是有一些“新”的你不知道。物理学家同样有这个问题。 第二,如果没有数学,想要完全了解物理学是不可能的。然而我们这本书却没有数学。数学是一种高度结构的思考方式。物理学家用这种方式来看世界。有一种说法,物理学家将这个结构强加在自己所看的事物之上。另外一种看法则说,世界只有透过这个结构呈现才最完整。然而,不管前者还是后者,数学都是物理学最简洁的表达。可是,大部分物理学家只要没有数学就没有办法把物理学说清楚。数学固然使他们简洁,可是也使他们难以捉摸。这就是我们要写《像物理学家一样思考》的原因。我们大部分都是用文字来说明事情,这终究是一个事实。 然而,我们必须记住,不管是数学还是英文,都是语言。这一点很重要。因为,语言用于传达资讯是很有用的工具,可是如果用来传达经验,就没有用。语言只能“谈”经验。物理师父知道经验的说明只是说明,不是经验。“说明”只是“谈”经验。 这样说来,这本书既然只是“关于”物理的书,所以容纳的也就只有一些说明。这本书无法容纳经验。可是这并不是说读这本书无法得到物理经验,而是说如果你得到了,那是因为你自己,而不是因为这本书。譬如说,量子力学告诉我们,我们并不如我们以为的那样与世间万物隔开。粒子物理学则告诉我们,“世间万物”并不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什么事都不做。世间万物是一个灿烂的领域,不断地在创造,转化,消灭。我们如果能够全盘掌握新物理学的种种观念,就会得到不平凡的“经验”。譬如说,研究相对论,我们会知道时间和空间不过是一种心灵的建构。这就是不凡的经验!这种种经验每一个都会造成我们重大的改变,使我们不再像以前一样看世界万物。 物理学没有单独一项的经验,因为物理学的经验一直在变。相对论与量子力学虽然普遍不为非物理学家所知,可是也已经半个世纪了。今天,整个物理学界都因预期而震动,整个气氛非常兴奋。物理学家都感觉到激烈的变化即将到来。大家都认为,不久的将来我们将看到新理论进场,与旧理论相合,就我们的宇宙赋予我们一个更大的观点,最后扩大我们对自己的看法。 物理师父就在这一切当中活动。这样跳着,那样跳着。有时候跟着重节奏,有时候轻快而优雅,永远自在地流动。有时候他们变成舞蹈,有时候舞蹈变成他们。千万不要把他们跳哪一种舞和他们跳舞这一件事混为一谈——这是物理师父吩咐的。

>像物理学家一样思考

像物理学家一样思考
作者: (美)盖瑞·祖卡夫
原作名: Dancing Wu Li Masters: An Overview of the New Physics
isbn: 7544335933
书名: 像物理学家一样思考
页数: 314
译者: 廖世德
定价: 32.00元
出版社: 海南出版社
装帧: 平装
出版年: 201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