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基因》试读：第8章 维特鲁威的 NBA 球员

在他成为流行文化的代名词之前，在他和麦当娜约会之前，在他和卡门•伊莱克特拉（Carmen Electra）结婚之前，在他把自己当成媒体的宣传噱头之前，在他把头发染得像消防车一样红、戴着金属项链、拿着一只蓝色鹦鹉登上《体育画报》的封面之前，在他宣布将开创一个赤裸上身的女子篮球联赛之前，丹尼斯•罗德曼（Dennis Rodman）还只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男孩。 当罗德曼年纪还很小，住在达拉斯橡木崖的时候，在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他都会躺在床上想：“外面一定有一些大事在等着丹尼斯•罗德曼。”但当年，他并不知道自己就是“一件大事”。 那时候，罗德曼的两个妹妹都是篮球明星。她们都入选了全美大学最佳球队。但丹尼斯却是家里的“小侏儒”，他又矮小又笨拙，连上个篮都很困难。罗德曼在高中篮球队里坐了半个赛季的冷板凳后，就退出了校队。毕业时，他的身高只有 175 厘米。每当和更高大、更年轻、更有运动天赋的妹妹们相比时，他总要忍受朋友们的嘲笑。 高中毕业之后，罗德曼在达拉斯 – 沃斯堡国际机场找了一份夜间清扫地板的工作。一天晚上，他用扫帚穿过机场一个礼品店安全门的百叶窗，偷了几十块手表，并把手表分给了朋友们。后来他被抓了，也丢掉了工作。但此时，他的“大事”已经慢慢开始发生。高中毕业后两年，罗德曼已经长得像根海带。当他在奥兹莫比尔旗下的一家经销店拿着每小时 3.50 美元的工资做擦洗汽车的兼职时，他的身高已经突破了 2 米。[131 ] 于是，罗德曼重新开始打篮球。此时他个子更高、更有肌肉，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更灵活了。罗德曼迅速融入了篮球比赛中，仿佛“篮球仙女”在晚上降临过，在他的枕头上留下了打球技巧的魔法一样。用他的话说： “我仿佛有了一个新的身体，能做到旧身体做不到的一切。” 罗德曼家的一位好友说服他报名参加当地社区学院的篮球队。罗德曼在那里打了一段时间球，但因学习成绩糟糕而退学了。次年，即 1983 年，他获得了篮球奖学金，来到了美国东南俄克拉荷马州立大学，这是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隶属美国全国大学校际体育运动协会（NAIA）。在那里，他平均每场比赛能得 25.7 分，超乎常人地抢到 15.7 个篮板，统治球场长达 3 年。接下来的故事就尽人皆知了。罗德曼通过选秀进入 NBA，在 14 年的职业生涯中赢得了5 个冠军，两次被评为“年度最佳防守球员”，并成为 NBA 历史上最伟大的篮板手。在 2011 年，这位在 21 岁之前几乎没有在任何篮球联盟打过比赛的球员，入选了篮球名人堂。 在 20 世纪 90 年代，除了死亡和税收之外，另一件无法避免的事情就是芝加哥公牛队夺得 NBA 的总冠军。 三位在未来入主篮球名人堂的伟大球员加盟，创造了“公牛王朝”的统治期。这三个人都曾在短时间内疯狂成长。公牛王朝的三大支柱假如不靠身高、仅靠技术，是很难脱颖而出的。 罗德曼就是如此，而斯科蒂•皮蓬（Scottie Pippen）也有过类似经历。当皮蓬刚从高中毕业，并在美国阿肯色中部大学担任篮球队经理时，他的身高只有 185 厘米。一年后，他迅速长到了 191 厘米，于是开始为球队打球。接下来的那个夏天，皮蓬长到了 196 厘米。等到大学三年级的那个赛季，他已经长到了 201 厘米。NBA 的球探们也蜂拥至看台，观看此前默默无闻的阿肯色中部大学球队的比赛。多年之后，皮蓬被评为 NBA 历史上最伟大的 50 名球员之一，比罗德曼早一年入选篮球名人堂。 迈克尔•乔丹（Michael Jordan）的故事与前两位不太相同。乔丹在高中时代就已经是一名非常出色的篮球运动员了，他在身高 173 厘米时就可以扣篮。[132 ] 乔丹来自一个平均身高并不出众的家庭，但在高二时，他就长到了183 厘米。高中三年级时，大学校队的球探们已经开始评估乔丹了，但他似乎更适合一所小一点的学校。据乔丹称，身高 170 厘米的哥哥拉里和自己一样拥有运动天赋，在兄弟二人的后院对决中，哥哥一直占据上风——直到弟弟比哥哥长得更高。乔丹在高中结束之前长高了 15 厘米，并最终放弃了棒球，专注于打篮球。后来，他获得了篮球名校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立大学的奖学金，接下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这里无须赘述。 罗德曼、皮蓬和乔丹组成了 1995 年至 1996 年赛季芝加哥公牛队的核心团队，并取得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72 胜 10 负的非凡战绩。他们的功绩被载入史册。 但这并不是说，身高 198 厘米或 203 厘米的人就能自动变成职业篮球运动员，更别说跻身篮球名人堂了。娱乐与体育节目电视网（ESPN）的著名评论员克林•考赫德（Colin Cowherd）曾在节目中说：“才华并不是天生的……在美国，有上百万人身高达到了 203 厘米，却进不了 NBA。”但是，他说得也不完全对。 根据美国人口普查局和国家健康统计中心提供的数据，在美国，年龄在20 岁到 40 岁、身高至少 2 米的男性不超过两万人。因此，丹尼斯•罗德曼和勒布朗•詹姆斯在同身高的人群中所占的比例不是百万分之一，而是相当于从美国密苏里州罗拉市这样的大城市里仅选出一个人。 人类的身高是一个差异范围非常小的特征——小到难以置信。在美国，68％的男性身高分布在 170 厘米到 185 厘米这 15 厘米的差异之间。在成年人身高的钟形曲线上，在平均值两侧，曲线像喜马拉雅山的山坡一样迅速下降。只有 5％的美国男性身高不低于 190 厘米。而 NBA 球员的平均身高一直在 2米左右。因此，数据说明，普通人身高和 NBA 球员身高之间重叠的部分小得惊人，远比考赫德所说的要小。 在 20 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工业化国家居民的身高以每 10 年多 1 厘米的速度增长，而这种增长是因为蛋白摄入量的增加，以及阻碍生长的童年感染不断减少，也可能是因为，人们现在更广泛地进行基因杂合，相比于“矮”的基因，“高”的基因是显性的。[133 ] 与此同时，NBA 球员的身高增长速度是普通人身高增长速度的 4 倍，而 NBA 最高球员的身高增长速度是普通人的 10 倍。 在《异类：不一样的成功启示录》一书中，马尔科姆•葛拉威尔把身高和智商做了比较。他在书中写道，存在一个阈值，超过该阈值的部分就不太重要了。他认为，当智商高到 120（大部分人都无法达到）时，人就已经足够聪明，能理解最困难的智力问题，而比这更高的智商不会再转化为现实世界的成功。[134 ] 在篮球领域，他补充道：“也许 188 厘米比 185 厘米更好……但是，在经过某一个点之后，身高的影响就不再那么大了。”然而，专门研究智商的科学家并不认同智商的“阈值假说”，而篮球员的数据也不支持 NBA 球员身高的“阈值假说”。 根据 NBA 和 NBA 选秀中球员们脱鞋测量的真实身高数据，再结合美国人口普查局和美国国家疾病控制和健康统计中心的数据可以发现，在 NBA，身高的优势非常之大。在全美国所有 20 岁到 40 岁的男性中，一个人的身高（从 183 厘米开始）每增加 5 厘米，他进入 NBA 的概率就会增加近一个数量级。对于身高在 183 厘米到 188 厘米的男性来说，进入 NBA 的概率只有百万分之五。当身高在 188 厘米到 193 厘米时，这一概率增加到百万分之二十。当身高达到 208 厘米到 213 厘米时，概率增加到百万分之 32 000，即 3.2％。但是，身高达到 213 厘米的美国人非常罕见，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甚至都没有列出这一身高的高度百分位。结合 NBA 的测量数据和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数据曲线来看，年龄在 20 岁到 40 岁、身高达到 213 厘米的男性中，进入NBA 的比例达到了惊人的 17％。① 也就是说，每找到 6 个真实身高为 213 厘米的人，就会有一个加入了 NBA。[135 ] ①　很多在 NBA 球员花名册上号称自己达到 213 厘米的球员在脱鞋测身高时，往往要矮 2.5 厘米，甚至是 5 厘米左右。而沙奎尔•奥尼尔（Shaquille O’Neal）是真正达到赤脚身高 216 厘米的球员。 提出体型“大爆炸”理论的两位科学家凯文•诺顿和提摩西•奥兹绘制了1946 年到 1998 年，身高 213 厘米的球员的数量增长图。他们发现，这一身高的球员比例缓慢而稳定地增长了 35 年，从 1946 年的 0％增长到了 20 世纪 80年代初的 5％，这段时间恰恰是在“赢家通吃”市场达到高潮之前。 1983 年，NBA 和球员达成了一项突破性的劳资协议。在这个协议中，球员获得了从授权费、门票收入和电视转播合约中分享收益的权利。第二年，新秀迈克尔•乔丹与耐克公司签订了同样具有开拓性的合同，让他可以从销售印有自己名字的运动鞋中获益。 突然之间，职业篮球运动员的收入潜力冲破了屋顶，几乎任何在 NBA 打球的人都想如此。与此同时，NBA 的球队开始在全球范围内搜索“巨人”。在制定新劳资协议之后的短短 3 年内，NBA 身高达 213 厘米的球员比例翻了一倍，达到 11％，而且这一比例保持至今。奥兹说：“这意味着，基本上全世界每个身高达 213 厘米又会打篮球的人都加入了游戏。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已经达到了一个人口极限。” 比赛不断变得全球化，催生了这一现象。在 NBA 中，美籍球员的平均身高是 199 厘米，而外籍球员的平均身高接近 205 厘米。许多外籍球员加入NBA，似乎是因为球队无法在美国国内找到足够高的球员。毫不奇怪，一些外籍球员在 NBA 中一直有着稳定的表现，他们来自克罗地亚、塞尔维亚、立陶宛，而这些国家正是世界上人均身高最高的国家。由于身高这一人类特征的变化服从正态分布（即呈钟形曲线），因此，假如各国人口的平均身高存在细微差别，那这意味着，各国在极端身高的人数上会存在巨大差异，比如 213 厘米高的人数。 就特异身高而言，美国女子职业篮球联赛（简称 WNBA）远远落后于 NBA。WNBA 中，美籍球员的平均身高在 180 厘米到 183 厘米。相比于 NBA，一个WNBA 球员和普通女性的身高差异并不算特别大。WNBA 球员的身高只比美国普通女性平均值高 10％左右，而 NBA 球员比普通的美国男性平均身高要高出近 15％。 也许，WNBA 要花更多时间才能吸引更高的女性来参与，或者，需要一个更强的“赢家通吃”市场。WNBA 球员的年收入只有几万美元，而 NBA 球员的平均年收入超过 500 万美元。所以，不难理解为什么很多有身高优势的女性可能偏爱有更多赚钱机会的体育运动，比如网球。随着球拍越变越轻，发球在比赛中变得愈发重要，球员也越来越高。在我撰写本书时，世界排名前三的女网球运动员平均身高约 182 厘米，几乎和 WNBA 球员的平均身高相同。 这并不是说，身高较矮的人无法在篮球运动中获得成功。NBA 球员蒂尼•博格斯（Tyrone Bogues）身高 160 厘米，内特•罗宾逊（Nate Robinson）略低于 175 厘米，斯伯特•韦伯（Spud Webb）穿着厚袜子时有 170 厘米，但他们都在这片巨人的土地上取得了成绩，通过自己的能力弥补了身高的不足。罗宾逊和韦伯这两个 NBA 史上的“最矮球员”都曾赢过扣篮大赛。博格斯曾声称，自己垂直跳跃可达到约 112 厘米。但他的手太小了，不能单手持球，实际上只能用排球扣篮。[136 ] 身高较矮的人一般不会进入 NBA，除非他有异于常人的跳跃能力。虽说不一定非要达到博格斯、罗宾逊和韦伯那样的弹跳能力，但回顾一下 NBA 选秀史，跳起来够不到篮圈却能进入 NBA 的人有多少？零！然而，还有一些因素能帮助矮小的球员在 NBA 中获得成功机会。 达•芬奇的“维特鲁威人”的臂展和身高一样。我的身高和臂展也相同，或许你也是如此，或两者相差不多。然而，身高不足 175 厘米的内特•罗宾逊的臂展却达到了 185 厘米。也就是说，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矮”。实际上，几乎所有 NBA 球员都比他们看上去要高，包括那些已经高得离谱的球员。 NBA 球员的臂展与身高的平均比值是 1.063。从医学角度看，臂展与身高之比大于 1.05 就是“马凡氏综合征”的传统诊断标准之一，而“马凡氏综合征”的表现就是，由于人体结缔组织障碍而导致四肢增长。一个达到大约 200厘米平均身高的 NBA 球员，其臂展可能会达到 213 厘米。为了描绘“维特鲁威 NBA 球员”，达•芬奇可能需要一个矩形和一个椭圆，而不是规整的正方形和圆形。 较矮的球员往往通过额外的臂展长度来弥补身高的不足。在 1999 年的NBA 选秀上，埃尔顿•布兰德（Elton Brand）是一个身高 204 厘米的不起眼的大前锋。实际上，如果考虑他约 227 厘米的臂展，那么布兰德就是一个巨人。2010 年 NBA 选秀中的组织后卫约翰•沃尔（John Wall）脱了鞋后的身高只有 190 厘米，但他却有 206 米的臂展。热火队在 2010 年至 2011 年赛季之前凑齐了自己的“三巨头”——克里斯•波什（Chris Bosh）、勒布朗•詹姆斯（LeBron James）和德维恩•韦德（Dwyane Wade），三人的身高之和只有 603厘米，但臂展之和达到了 646 厘米。这并不是巧合。 根据 2010 年至 2011 年赛季开始时 NBA 名单中的球员统计数据，一个球员的臂展会影响许多关键的统计数据。一位 NBA 总经理如果希望增加球队的 “盖帽”数量，他最好能签下臂展比别人长 2 厘米，而不是身高比别人高 2 厘米的球员。2012 年的 NBA 选秀上，新奥尔良鹈鹕队的安东尼•戴维斯（Anthony Davis）是一个“投篮终结者”。他的身高为 206 厘米，臂展却达到了 227 厘米。经预测，在每个赛季、拥有相同出场时间的情况下，与戴维斯同等身高和臂长的球员会比一个身高和臂展都是 216 厘米的球员多盖帽 10 次。如果球队总经理希望球队有更多的进攻篮板，那么他签下一个臂展多 2 厘米的球员和一个身高高 2 厘米的球员，效果是相同的。虽然拥有身高优势能更好地预测防守篮板，但身高和臂展都很重要。两者结合评估的话，它们决定了NBA 球员防守篮板的一半能力——我们甚至不用考虑跳跃能力、体重、位置或一般的篮板技巧等因素。 精通统计学的球队总经理们无疑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的火箭队总经理达里尔•莫雷（Daryl Morey）在篮球界以慧眼识金著称。在 NBA 中，他曾选中好几位之前被低估的球员。火箭队是否在选秀中故意挑选臂展与身高比较高的球员？莫雷对此拒绝发表评论。火箭队曾挑选 NBA 历史上身高最矮的首发中锋查克•海耶斯（Chuck Hayes），其身高只有 198 厘米，所幸，其臂展达到了 208 厘米。 NBA 球员不仅身高高得出奇，臂展也相当长。假如一名 NBA 球员没有适合于自己位置的身高，他总会用臂展来弥补。在体型“后大爆炸”时代，无论是身高还是臂展，几乎每位 NBA 球员都拥有适合各自所在位置的体型。而这些体型往往都处在人类体型的边缘。从在 2010 年至 2011 年赛季开始， NBA 花名册的官方数据显示，只有两位球员的臂展比身高短。一个是密尔沃基雄鹿队的后卫 J. J. 雷迪克（J. J. Redick），他身高 193 厘米，臂展却只有 191厘米，在 NBA 球员中是彻头彻尾的“霸王龙”。① 另一人就是已经从火箭队退役的中锋姚明。姚明的父母身材高大，这使得他拥有超过 225 厘米的身高，因此，姚明对自己的位置适应得很好。[137 ] 通过反复研究家庭和双胞胎的案例，科学家发现遗传对身高的影响约占80％。这意味着，在被试人群中，导致身高差异的因素中约 80％要归于基因，约 20％归于环境。在非工业化社会中，身高受遗传的影响较低，因为多数人如同生长在贫瘠土地上的植物一样，缺乏营养、容易感染病菌，所以难以长到遗传能达到的潜在身高。因此，在特定人群中，如果 5％的最高人群比 5％的最矮人群高过 30 厘米，那么这一差距中约有 25 厘米是由遗传造成的。 在 20 世纪，工业化社会的居民身高以约每 10 年 1 厘米的速度增长。在17 世纪，法国人的平均身高是 162.5 厘米，即当今美国女性的平均身高。[138 ]移民美国的日本裔父母在美国所生的第一代（即二代日裔）的身高远高于自己的父母。 在 20 世纪 60 年代，生长发育专家坦纳研究了一对同卵双胞胎兄弟，揭示了环境对身高的影响范畴。一对同卵双胞胎男孩在出生时就被分开，哥哥在一个营养充足的家庭中长大，弟弟则由一个性情残暴的亲戚养大——这个亲戚把他锁在黑暗的房间里，连喝水都要恳求才能得到。兄弟二人成年后，在营养充足的家庭中长大的哥哥比同卵双胞胎弟弟要高 7.6 厘米，但他们的身材比例很相似。坦纳在《从胎儿到成人》一书中写道：“基因对身材比例的控制比对身高大小的控制更严格。”身材稍小的弟弟是身材高大的哥哥的缩小版本。[139 ] ①　出色的拳击手通常也有很长的臂展，但即便在最伟大的重量级拳击手中，这种趋势也远没有NBA 里那么普遍。洛基•马西安诺（Rocky Marciano）是他那个拳击时代的 J. J. 雷迪克，他身高 179 厘米，有报道说其伸臂长度超过 170 厘米。同时，索尼•里斯顿（Sonny Liston）身高 183 厘米，伸臂长度达到 213 厘米。 具体哪些基因影响了身高？我们还知之甚少。即便外表看起来很简单的性状，其遗传学原理往往也非常复杂。2010 年，在《自然遗传学》杂志中报道了一项涉及 3925 名被试和 294 831 个单核苷酸多态性（即不同人之间，DNA中不同的单个位点）的研究。而这项研究仅确定了导致成年人身高差异的45％的变异，而这已经是目前最完善的研究了。[140 ] 如果想挖掘与身高相关的所有基因，人们需要比 10 年前科学家们所预计的更大、更复杂的研究。[141 ] 与身高相关的确切基因虽然很难确定，但从同卵双胞胎的研究来看，基因对身高的控制显而易见。由于子宫内环境不同，同卵双胞胎在出生时的大小往往不如异卵双胞胎那么相似。但在出生后，同卵双胞胎中较小的一个会迅速赶上较大的一个。成年之后，他们将拥有完全相同或几乎相同的身高。同样，女子体操运动员经历的高强度训练会延迟她们的发育，但这并不会影响她们最终成年时的身高。[142 ] 遗传在控制孩子成长速度方面也表现明显。在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欧洲的孩子们曾经历过短暂的饥荒，让他们几乎停止了生长发育。当食物再次变得丰富时，孩子们的身体就把生长的油门踩到了底，而他们的成年身高也并没有受到影响。坦纳写道：“营养不良的儿童减慢了发育速度，以等待更好的时机。所有动物幼崽都有这样的能力……虽然人类生活在拥有超市的社会中，但这种能力并没有改变。” 先天与后天因素在决定身高的相互作用中是如何排序的？这实在难以预测。孩子们在春、夏两季比在秋、冬两季成长得更快，显然，这和进入眼球的太阳光信号有关。尽管完全失明的儿童的成长也有类似波动，但不会与季节同步。 在 20 世纪，城市居民的身高增长主要来自腿部的增长。腿部比躯干增长得更快。在某些发展中国家，中产阶层和穷人的生活水平存在差距，导致了营养和预防感染水平也有差别。生活舒适和饱受穷困的人的身高差异也全部体现在腿部。 日本人的身高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经济奇迹”时期表现出了惊人的增长趋势。从 1957 年到 1977 年，日本男性的平均身高增加了 4.3 厘米，女性平均身高增加了 2.5 厘米。到 1980 年，日本本土人群的身高已经赶上了在美国长大的日裔的身高。令人惊讶的是，所有身高的增长都是来自腿部长度的增加。现代日本人仍比欧洲人矮，但已经不像从前那么矮了，而且两类人群的身材比例也更相似。[143 ] 然而，有些体型差异并没有随时间而消失，这引发了运动人体测量学家的兴趣。测试种族间体型差异的每项研究都发现，黑人和白人之间仍存在差距，无论他们居住在非洲、欧洲还是美洲。当坐高（即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时，头部离地的高度）相同时，非洲黑人或非洲裔美国人的腿比欧洲人的更长。[144 ] 当坐高都是 60 厘米时，非洲裔美国男孩的腿一般会比欧洲裔男孩的长 6 厘米。对于一个拥有近代非洲血缘的人来说，腿部会占据更高的身体比例。① 这一点也适用于那些精英运动员。 针对奥运会运动员的研究一致发现，非洲人、非洲裔美国人、非洲裔加拿大人和非洲裔加勒比黑人会比亚洲和欧洲血统的竞争对手更具有“线性”体型。也就是说，他们更倾向于拥有较长的双腿和更狭窄的骨盆。 在对 1968 年墨西哥城奥运会的 1265 名选手的测量数据加以总结后，科学家们指出，不论哪个种族，同类运动的成功体型之间的相似度比不同类运动的成功体型之间的相似度高得多。但是，拥有近代非洲血统的运动员们的“最固执差异”是他们狭窄的臀部、长胳膊和长腿。[145 ] 研究人员写道：“这种差异几乎出现在所有运动项目中。” 尽管不太情愿，但现代运动人体测量科学家有时还是会在著作中提到，体型差异会影响运动表现。一般来说，科学家们会非常谨慎地指出某种体型整体处于劣势，但是他们经常指出，某种体型可能比其他体型更适合某种体育环境。体型“大爆炸”理论专家诺顿和奥兹在《人体测量学》一书中写道：“在一定程度上，这种模式可以解释身材呈线性、四肢相对较长的东非人为何擅长耐力赛，而四肢较短的东欧人和亚洲人在举重和体操领域常年占优势地位。” ①　拥有近代非洲血统的人通常四肢较长，因此，“马凡综合征”的诊断标准也进行了更新，以便分别诊断非洲裔美国黑人和欧洲裔美国白人。如果非洲裔美国黑人的躯干与腿部比例小于0.87，这可能暗示患有马凡综合征，而欧洲裔美国白人的判断比例是 0.92。 在 NBA 球员的数据中，四肢长度的差异也得到了证实。A 针对 NBA 选秀中有效球员的测量显示，白人球员的平均身高是 202 厘米，臂展是 208 厘米。而非洲裔球员的平均身高是 197 厘米，臂展是 211 厘米——他们的身高更矮，但臂展更长。白人与黑人球员的臂展与身高比例都远远超过了美国人的平均水平，但白人与黑人球员的体征还是有相当大差距的。白人球员的平均臂展与身高比例为 1.035，而非洲裔球员的比例是 1.071。不过，在同一种族中仍有多种不同类型的球员。比如两位白人球员，考比•卡尔（Coby Karl）身高 192 厘米、臂展 211 厘米，科尔•奥尔德里奇（Cole Aldrich）身高 206 厘米、臂展225 厘米，他们的臂展与身高比例都接近 1.10。与其他白人球员相比，他们明显是异常值，其他白人球员的比例与二人的相去甚远。但是，一些黑人球员的比例比这个值更大。当我把这些数据展示给一位研究运动员体型的科学家时，他回答说：“也许并不是白人不擅长跳高，只不过，白人摸不到太高。”②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对于一直研究人类体型的科学家们来说，这已经是20 世纪的“新闻”了。1877 年，美国动物学家乔•艾伦（Joel Asaph Allen）在论文中指出，动物的居住地越接近赤道，它们的四肢就变得越细、越长。[146 ]非洲象的耳朵像船帆一样松软，这有别于亚洲象。这是因为，耳朵可以像皮肤一样，充当释放热量的散热器。散热器的表面积与身体体积的比例越大，热量就会散得越快。更接近赤道的非洲象为了散热而进化出了大耳朵。在温暖气候中生活的动物往往有较长的四肢。这个规律被称为“艾伦法则”。大量而充分的研究证明，这一法则也可以扩展到人类。[147 ] ①　NBA 球员的种族数据与美国杨百翰大学经济学家约瑟夫•普瑞兹（Joseph Price）慷慨提供的数据吻合，普瑞兹曾经对 NBA 裁判的种族偏见做过出色的分析——这类种族偏见通常涉及犯规吹罚的尺度。 ②　本章中 NBA 球员的测量数据来自一组非常专业的运动员，但根据这些数据，白人球员原地垂直起跳的平均高度是 69.3 厘米，而黑人球员的是 75.3 厘米。 1998 年，一份针对全球世居族群的数百项调查的分析发现，一个地区的年平均气温越高，在当地世代居住的居民的双腿相对身体的比例就会更长。[148 ]这项研究覆盖了有人居住的所有大陆上几十个原住民族的男性和女性。当科学家对腿部长度进行分类时，发现这些民族因地理位置也聚成了不同类别。生活在低纬度地区的非洲人和澳大利亚土著人有着相对比例最长的双腿和最短的躯干。所以，种族对体型的影响并没有地理位置——准确说是纬度或气候的影响大。如果非洲人的祖先生活在大陆南部地区，由于祖先远离赤道，后代也不一定拥有特别长的四肢。但是，该项研究中的非洲人无论是来自尼日利亚的民族，还是来自基因和身体都不同的埃塞俄比亚民族，只要该非洲人来自低纬度地区，其腿部就会比相同身高的欧洲人更长——当然也比加拿大北部的因纽特人更长。因纽特人往往比较矮，有着矮壮而紧凑的四肢和较宽的骨盆。① 在 19 世纪，艾伦认为低纬度动物四肢修长，这是温暖气候的直接结果。也就是说，如果一头非洲象幼崽被亚洲象的父母收养，并在亚洲的高纬度地区长大，它将有着和亚洲象一样的短小耳朵。然而，艾伦在这一点上说错了。通过比较生活在同一个国家（比如英国或美国）的靠近赤道的非洲人和欧洲人后裔发现，四肢长度的差异仍然存在。因此，气候对四肢长度的影响主要是通过一代又一代的遗传选择而实现的。四肢较短的人类祖先在寒冷的北半球有更大的生存和繁殖机会，因为他们可以保留更多的热量。 2010 年，美国杜克大学和美国霍华德大学的一个种族多元化研究小组研究了一个体型问题，这一问题涉及祖源分析和运动表现。科学家们为避免种族偏见而声明：“我们的研究没有改变种族的概念。”在一篇关于这项研究的新闻稿中，研究小组的黑人成员爱德华•琼斯（Edward Jones）强调，能够接触体育设施对运动能力的发展至关重要，因此，在美国南卡罗来纳州长大的他对游泳就失去了信心。尽管如此，研究人员报告说，与相同身高的成年白人相比，成年黑人的重心（大约在肚脐下）要高出约 3％。研究人员建立了身体在流体（空气或水）中运动的工程学模型，借此确定这 3％造成的影响。结果，他们发现重心更高的运动员拥有 1.5％的跑步速度优势，比如黑人运动员，而重心较低的运动员拥有 1.5％的游泳速度优势，比如白人运动员。[149 ] ①　有一个要点值得注意：这些都是平均数据。例如平均而言，男性比女性的身高要高。然而，由于存在足够的个体差异，因此很容易找到一个比众多男性都要高的女性。 琼斯指出，这种观点忽略了运动设施和教练的重要性，盲目而愚蠢。然而，我这本书毕竟是关于遗传学和运动能力的。对于一项在全球范围内展开竞争，而且几乎没有门槛的运动项目而言，由于某类运动员的祖先源自某一特定地理位置，因而让这类运动员在该项运动中占据了明显的统治地位，假如我们忽视这种现象，那将同样是盲目的。换句话说，不管在长跑还是短跑项目中，跑得最快的理所当然是黑人运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