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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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力,无法用言语赋予其外形而又让人神魂颠倒痴迷其中无法自拔的魅惑,不,且不说自我逃离,即便自己所有的过往倾尽所有想要将你拉回原来的轨道都是无法做到的,因为诱动你的是从自己内心深处喷涌而出的无与伦比的冲动。那是超越一切欲望的欲望,好像一条河流一路平缓流动然后突现一个瀑布,一只苍鹰悠闲随风滑翔之后的一次俯冲,一次角度最大的转折,一次最纯粹的杀意显露,无比突兀而又无比理所当然。
这就是我对思特里克兰德的理解。
想要创作,单纯的创作,画完的画即可销毁,除此之外其他的都是外物。思特里克兰德无比的接近纯粹,他不是无欲无求,而是只此一欲只此一求,他是一个“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殉道者。但同时他是一个人,人的属性纠缠着他,于是他抛妻弃子,远赴巴黎,住在肮脏狭窄的出租屋,与人赌棋买咖啡,从一个生活稳定的证券经纪人沦落到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苦画家。他不在乎吃得如何住得如何,他只想画出他内心深处将他魅惑的令他魂牵梦萦的那个“既是充满肉欲,又充满无限热情”“既美得惊人,又污秽邪恶”的世界。但是有些东西是无法逃离的,所以当勃朗什·施特略夫选择跟他一起的时候,他没有拒绝。作为一个人,他不得不进食喝水乃至进行性行为。而对于这些,他是无比厌恶甚至憎恨的,因为这些可以说是他接近自己“应允之地”的阻碍。所以勃朗什会觉得他不爱她,他只是需要一个模特,在思特里克兰德眼里,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勃朗什·施特略夫以及后来塔希提岛上的爱塔与他需要的其他事物没太大区别。
正是这样一个受魔力魅惑的人,才被世人称为天才,才能创作出如此奇妙的画作,乃至在目盲一年的情况下仍然画出了他心中的“伊甸园”。
纯粹的不一定是美的,但是一定是有魅力在其中的。文学作品中不乏这样的人物。《地狱变》中的良秀,《活着》里面的福贵,《香水》中的格雷诺耶……
看小说的时候不时自问一句:我是否也曾感受过这种魅惑产生过某种冲动?“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高薪男子辞职”“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或许每个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冲动,都曾受到魔力的魅惑,只是有的人有足够的动力去追寻,有的人则被过往牵扯太深。
当然,在今天“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已经没有多少人相信,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想的往往都是我全都要。理性的,步步为营的,其实,已经缺乏那种执念所赋予的魔力与癫狂了。不谈对错,只是与这种艺术形象不符罢了。
有所执方有所成,所成未必就是所求,没有执念也未必不能成。就像顾城说的那样,理想或者说梦想可以高些,高高的在天上,像太阳和月亮,你不一定能达到那个高度,但是它一定会指引你方向。而没有所执的人就缺乏方向,容易随波逐流,一浪接着一浪,随着随着或许也能碰到一两个肥沃的三角洲,有一番成就。只是这是世道的成就,并非自己的成就罢了。而且,人对于意料之外的收获要么不珍惜,要么过于尊敬,只有自己心中执着之物,自己为之付出努力,多少收获如何得来,自己一清二楚,这样的成就才属于自己。
或许,《月亮与六便士》只是一个故事,见解往往是小说与读者的共同产物,然而纵使有三千个读者,也只有一个思特里克兰德,故事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只会随着读者的阅读,缓慢而无终止的延伸下去,读者也会从故事中获取各自的月亮以及各自的六便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