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人文主义
selection versus sympathy
这本小书让我更接近人文主义。
正如书中反复强调的那样,人文与人道主义的区别与思考与想象之间的区别,科学与梦想之间的区别一样有如天壑隔绝,不容消弭或忽略。但这种忽略常常因为概念在历史的进程中无限次的模糊再模糊,以至于连最博学的学者都放弃了对它做定义,而是纵观历史后说出它是模糊的、争议的过程这种不争气的答案。“一种宽泛的倾向,一个思想和信仰的维度,一场持续不断的争论”(《西方人文主义传统》)这种但求无过的答案实在接近无意义。
沛公课上说babbitt用西部牛仔(他本人的确是一个西部牛仔)的二元的方法准确无误地说出什么是人文主义。人文主义如何衰落,情感主义下“博爱”“我要给世界一个拥吻”的人道主义几乎要替代掉贵族的、看似精英范的人文主义。babbitt当然不是复古派,不是古典主义的追随者。他一语道出一种中庸之道,过分的selection会导致严苛的等级制,并且那种贵族和象牙塔做派在当代也不可能。而情绪化的所谓“博爱”和“慈悲”的面具之下又流于个人主义的本质(与世界有根深蒂固的疏离,纠缠)。真正的人文主义者(至少苏格拉底是)在二者之间达到最好的平衡的。当然,不可能谁都是苏格拉底,但我们至少可以做到对极端化的警惕,极端化的结局要不是象牙塔,要不是灾难。
惭愧地讲,可能从本科一年级开始我也开始使用“人文主义”这个词,我当时根本无法分清人文主义和人道主义,人本主义等等之间的区别。之所以不选后者或者自己再发明一个词是因为人文主义比较好听吧……它模模糊糊地与人有关,与人性有关,至少它是高度宣扬“人”的。我当时不时陷入到白璧德所鄙视的卢梭主义者的“博爱迷梦”中,甚至会为对任何一个人的厌恶和嫌弃而厌恶自己。我又把人文精神和“理想”混合起来,和朋友聚会时大谈特谈理想的丧失,人文的丧失,文学已死……今天想来,确实中二。当我反复哀叹为什么旁人不看文学的同时,从来没想过现代之后的文学正如babbitt所说的,基本都是怀揣着博爱情感的个人主义者,强调与古典人文的割裂,强调自己虽然不够好,但与众不同,强调自己是自己,其次才是一个人甚至没有思考过自己除了是自己以外还是别的什么。所以不管是道德层面还是其他层面的等级观念完全丧失,吸毒滥交和追求井然有序的生活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至少它们不是矛盾的。当时我自己也深深信服这一点,于是虚无就成了全部。
所谓的“博爱”服从于个人,而个人是多么脆弱的动物?个人又多容易服从强权?博爱在二十世纪一直到今天一直被宣扬成至善,但博爱又脆弱到每过一会,就需要灾难来警醒世界(博爱的世界)你们忘记博爱了。
以前觉得文学创作和天才说是迷人的。但现在小说家的“回到小说内部”“文学就是美”“形式美学”“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个人与世界与一切的割裂、纠缠”“神秘的,天启的迷狂写作方法”等等诸多言论却越来越让我不安。这是不加选择和退守。这些的确和人文,人文主义无关。
一直到本科毕业我都没搞清楚什么是人文主义(当时写莎翁一部戏反映的人文主义困境,现在想想真是脸红,其实就想谈人的困境,人性的困境,但却套上一个人文主义的帽子)。
现在好歹“close to it”了吧。
最后,白璧德在当时当然是失败的,或者说新人文主义的尝试是失败的,他没有料想到,人道主义、人文主义和科学主义在陷入胶着状态的交锋后,一次他亲眼目睹的空前战争爆发后,一次更灾难和灭绝性的战争又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