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埃及有多少“克莉奥帕特拉”？
很多人都听说过“埃及艳后”。她和恺撒、安东尼的纠乱情史，演绎了古典时代的翻云覆雨。随着克莉奥帕特拉七世的离世，公元前30年，罗马正式吞并了埃及，这个古老的国度从此辗转他人之手，直到1952年才重新立国。
既然是“七世”，说明在她之前，还有过至少六位克莉奥帕特拉。经由英国考古学家、埃及史学者乔安·弗莱彻的著作《埃及四千年》，我知道了，已知的古代女性，共有33位克莉奥帕特拉，而且这其实是一个马其顿名字。公元前197年，埃及与马其顿作战，后缔结盟约。托勒密五世娶了安条克三世的女儿克莉奥帕特拉，获得叙利亚，夫妻联手统治埃及。这个名字从此成为托勒密王朝女性君主意义重大的通用名。托勒密十世娶了侄女贝伦尼科三世，为了表明联合统治者的地位，贝伦尼科三世特意将自己的名字也改为克莉奥帕特拉。
克莉奥帕特拉指向女性君主，指向联合统治。在人类社会的原始阶段，女性曾经执掌权柄，后来随着历史的进程下降为“第二性”。那么，历史学家的这种表述，是否意味着古埃及女性可以与男性分享平等的权利呢？
1.那些厉害的“克莉奥帕特拉”
这部《埃及四千年》时间跨度很大，考察古埃及的历史，可以发现几张女性国王的面孔。埃及政权并不排除女性统治者，出现过几位很厉害的“克莉奥帕特拉”。
古王国时代第六王朝时期有过一位女王，名叫奈提克蕾蒂（约公元前2184-前2181年在位），有关她的史料记载太少，但流传下来的记载称之为“她那个时代所有女性中最高贵和最可爱的一位，……是第三座金字塔的建造者”。中王国时代第十二王朝时期的索贝克内芙露女王（约公元前1799-前1795年在位），作者称之为第一位名正言顺的合法女性国王，她的名号被记录在当时的帝王名录中以及相距1500年之后编纂的名录中。
谈到与男性君主相媲美的女性统治者，古埃及新王国时代第十八王朝的哈特谢普苏特（约公元前1473-前1458年在位）绝对是其中一位。作为图特摩斯一世的女儿，她与异母兄弟图特摩斯二世结婚而成为王后，并在丈夫短命归西之后成为摄政女王，她把自己装扮成一位男性帝王——戴的王冠和穿的服饰都是男性法老的装扮，也执行他们按义务要完成的所有宗教仪式，她获取了包括“上下埃及之王”在内的一系列尊贵的王室头衔，率领军队对外征伐，得到了“必成征服之女主，以火焰将敌人燃为灰烬”的名号，并且派遣远航船队发展对外贸易，与克里特等城邦建交。在哈特谢普苏特的统治神话里，最有名的是一个广为传播的故事，据说她是太阳神阿蒙与前任王后的雨露结晶，是神在人间的子女。
托勒密王朝的几位克莉奥帕特拉都很强势，至少都进入了联合执政的权力区域。以至于托勒密十世不得不谋杀了自己的母亲克莉奥帕特拉三世，因为实在无法忍受她的颐指气使。克莉奥帕特拉七世是她们之中最卓越的，她的野心故事，就不重述了，众人皆知。
2.古埃及王室女性的特权地位
尽管《埃及四千年》不乏女性君主的身影，但是，她们仍然是屈指可数的。男性统治国家才是天经地义。索贝克内芙露与哈特谢普苏特都采取了女扮男装的形式来塑造自己的统治形象，这个行为本身也寓意了对规则的臣服。这些“克莉奥帕特拉”都是在国家陷入混乱的非常时期才有机会获取大权，而她们的统治在后世往往也被斥为“祸国殃民”，奈提克蕾蒂敲响了古王国时代的丧钟，索贝克内芙露宣告了中王国时期的灭亡，在哈特谢普苏特逝世之后，儿子图特摩斯三世捣毁了她的神像，而克莉奥帕特拉七世彻底终结了古埃及的政权。
埃及历史并没有给她们大的舞台。她们仿佛只是时间夹缝的一丝呼吸。与这些极少数能够真正掌权的女王相比，古埃及王室的女性地位仍然更多体现在“联合统治”的方式。托勒密王朝大概是我们最熟悉的古埃及王朝，翻读这个王朝的历史，给我的最大印象，就是眼花缭乱的各位托勒密和他们的姐妹克莉奥帕特拉，一会儿是夫妻，一会儿又成了死敌，成了夫妻就联合执政，做不成夫妻就兵戈相对。这些现象在古埃及四千年来从未断绝，只不过到了晚期危机愈加频发，就显得尤其突出。
古代埃及王室女性的地位主要来源于王权继承方面。为了保持王室血统的纯洁性，埃及王室往往实行内婚制，兄妹之间的通婚，叔父娶了侄女，侄子娶了姑妈，这些情况都屡见不鲜，它与我们现代观念上的乱伦是毫不相关的。兄妹通婚尤其普遍。每位国王都要娶自己的姐妹为妻，以此加强他的统治的合法性。如果某位非皇族出身的男性，获得了继任埃及王位的机会，那他必须立前任国王的女儿为后，君主的王位才能合法化。也正因此，古埃及的公主是不外嫁的，必须保证神的血液不会外流，不被污染。
依靠这种学界称之为“女继承人理论”的方式，古埃及王室中的女性就成为了一个特殊的群体，即使不能直接行使统治权，而男性的统治权却必须通过她们来获得。王后与母后们依赖这种特殊地位，可以对国王、朝政与社会生活施加影响，当她们进入政治中心、靠近权力之后，其中最杰出、最有进取心的几位，因缘际会而成功登峰，也就顺理成章了。
3.一切都根源于“神”的旨意
古老的埃及文明曾经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不过后世的人们对古埃及璀璨的文化艺术一直心向往之，埃及学研究一直在继续。1822年，法国考古学家商博良成功释读象形文字，关键就是罗塞塔石碑上的特殊的椭圆形王名框。商博良解密了“克莉奥帕特拉”的写法，并由此找到了解读古埃及文明的钥匙。大量文献明显地证实了古埃及王朝神权专制的特点。
古代埃及的宗教色彩非常浓厚。他们保留了很多的原始信仰，古埃及王室的内婚制就有着神话原型的遗存。天空女神努特是“生了诸神的伟大母神”，她的兄弟绿色土地神戈布与女神一起繁衍后代。古埃及从未出现过一神教，他们的宗教源自不同神话体系的多神信仰，在原始的多神信仰中，内婚制是一种普遍现象。古埃及王室相信自己受命于天，既然国王是神，那么国王女儿的职责当然就是孕育神的后代了。
埃及人认为神祇从一开始就为他们的生活设计了蓝图，所以他们不会反抗神的统治。古埃及社会的重心在于宗教和有关死后生活的企盼。古埃及人的信仰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们的生死观，他们坚定地认为人们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获得永生，其中包括虔敬众神、将尸体制成木乃伊保存起来，提供雕像和丧葬用品等。陵墓的修建被看成是墓主人死后继续生存的基础，因此必须要大费周章。对埃及人而言，每位新国王继位都代表着一个新的开始，每位国王在继位之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为陵墓与“木乃伊归来”投入大量的人力和财力。
《埃及四千年》是一部王朝史。阅读的过程，有时我会觉得闷，因为古埃及的4000年几乎是停滞的。在这部历史里，只有以“神”的名义所进行的王位争夺，在血亲之间发生的权力争斗，以及历代君王的金字塔的兴造。反复又反复。只见王朝更替、神位易主，而看不到“人”的存在，看不到观念的更新。一个伟大的文明，于是就这样失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