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只是烟雾弹,作者想处理的是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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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三部曲》,英国当代著名女作家派特·巴克在中国大陆引进出版的首部作品,也是她的代表作。
《重生三部曲》曾荣获布克奖、卫报小说奖,也曾入选布克奖四十周年的“布克奖中之奖”决选。小说虽然以一战为背景,但作者坦言:
小说家可以用一种更开放的方式来处理当代困境——通过书写历史,这种人们不熟悉的幌子来呈现,人们不会自动知道自己对此的看法。如果你直接处理一个当代问题,有时你所做的只是激活人们的偏见。我认为历史小说可以成为通往现实的后门,这极有意义。
换言之,战争只是烟雾弹,作者想处理的是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
《重生三部曲》共分三部:《重生》、《门中眼》、《幽灵路》,情节紧密相连,真实与虚构并存。
贯穿三部的三位主角中,诗人西格弗里德·萨松少尉,心理医生、人类学家瑞弗斯上尉,为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比利·普莱尔少尉为虚构。每一部最后都有作者说明,介绍相关资料来源,大多数情节皆有所本。
《重生》:以战斗英雄萨松发表拒战宣言震撼开场。友人罗伯特·格雷夫斯为免其上军事法庭或被军方以疯癫为名关押强制噤声,将其送来克雷格洛卡军医院希望他通过医评会审核,引发整个三部曲,接手萨松的军医便是瑞弗斯。
不同于时人动辄认为士兵的弹震症(即我们常说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一战令人类第一次意识到战争不仅对人的肉体,对精神也有极大损害)都是伪装,是胆怯、软弱、缺乏男子气概、不爱国的表现,或以电击来进行所谓的“治疗”,在这所平民皆知专收“疯子”的军医院,瑞弗斯采取的是聆听、聊天、心理分析的方式,所以也受到来自军方和其他医生的巨大压力。
小说以爱丁堡附近的克雷格洛卡军医院为场景,读者跟随瑞弗斯接触到军医院里的方方面面,包括萨松与另一位著名诗人威尔弗雷德·欧文的交往与创作指导,和其他一些病人,如普莱尔少尉,他的PTSD症状为失语,而此症状常见于普通士兵,折射出普莱尔并非出身上流。
重生的原文是regeneration而非reborn,特指生理学意义上肉体、神经的重生和复苏、长好、复原,源自瑞弗斯的神经重生研究:神经重生过程中,痛觉的门槛很高,但“不痛则已,一痛惊人”,极端痛苦。
《门中眼》:转以下级军官普莱尔为主要角色,读者跟随他在战时的伦敦窥见英国社会的方方面面,但萨松和瑞弗斯的戏份仍然存在,萨松重回战场,宁愿与同袍一起慷慨赴死,瑞弗斯则因此前一直保护他的上司调任,转赴伦敦任职。
“门中眼”正是书中人直言英国有如大牢房,全天候随时随地被人通过门上的窥视孔在监视着。
《幽灵路》:小说的最后一部,普莱尔得知出卖友人的正是自己,备受煎熬,决心如萨松一样回战场前线,照应手下同袍,不愿留在国内,跟他一同返回法国的,还有威尔弗雷德·欧文。瑞弗斯与他一直保持着联系,小说的后半部,以瑞弗斯联想到自己当年在南太平洋岛屿做人类学田野调查时的境遇,和普莱尔的战地日记,交错叙述。普莱尔自嘲:
现在已经演变成一种自我永续的循环,没有人从中得利,没有人能控制情势,没有人懂得怎么退场。……我们是克雷格洛卡的成功个案。看看我们嘛。我们不记得,我们没感觉,我们不思考——职责之内的东西例外。以任何一个文明社会的标准(但现在,文明的定义何在?),我们是令人惊恐的对象。但我们的神经状态全然稳定。而且我们还活着。
而瑞弗斯的日记也揭露出令人惊愕的真相——猎头族豢养敌对部落的孩童,并不直接杀死,甚至好吃好喝养大成为本部落的官吏,但一旦需要人头献祭,他们就是储存着的活的人头。两厢对照,作者的意图十分明显,我们的这个社会算是真正的文明吗?最后普莱尔、欧文战死,再也不曾老去。
《重生三部曲》大多以对话推进情节,小说在三部中分别以心理学(心理分析)、政治哲学(福柯的规训与惩罚)、人类学的视角来提供文本以更坚实的支撑,做到了雅俗共赏,余韵无穷。许多小说家都在指导写作的文章和书单里推荐过《重生三部曲》。
萨松、瑞弗斯、普莱尔等人物在激荡乱世中仍努力做一个高贵正直的人,相信这份精神,在时下的中国,可以感动和激励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