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挞与辩白
最沉痛入里的自我鞭挞同时可以、甚至是必须具备自我申辩的余地——人心之矛盾艰深大抵如此,本书亦不例外。作者一直在“鸟”名号的玻璃屏障外旁观自己的经历,但很明显的,所有的体验以及对于他者体验的揣测,都严格限定在“我”的知觉及联想的范围之内。因此纯粹第三人称讲述下的极端行径被框在一个向外辐散的私人视域内,知觉—想象越是诡谲晦暗,越能消解观念—行为的邪恶突兀。这一反应余下的部分只有羞耻感,在比喻的烟雾和通感的火花种种修辞中过剩累积。这样看来(相信实际情况也是这样),没有一个平凡人会指责懦怯的个人主义者鸟——在这条路上他走得不如默多索远、因而更值得同情——《个人的体验》也确实具有《局外人》一样的辩白书特质。然而,文字之外的作者没有滞留于平凡人万千卑小的同情之中,他选择回头看向玻璃那边的过往(鸟也在最后的道德悬崖边上会晤了“昔日幽灵"),因此可以这么说,“个人体验”中残留的羞耻不再多余,或更糟糕的异化为自我折磨以制造“精神赎罪—道德获释”假象的畸形工具。在虚构中,羞耻驱动着“鸟”做了第一次没有修辞、不加掩饰,因而恰如其分自我审视;而在现实中,这一不竭的反应物驱动着大江健三郎作下这样透明的记录。我想,对于精神力强悍的个人主义者,羞耻心才不会是变态者的自虐工具或什么在苦中安逸的牢笼,而是在这条“康庄大道”实现真正自由所翻越的山头,在这里,那是作者之伟大的铁证。
(仍然只是一些杂乱的记录,字数过多转发长评区)
© 本文版权归作者 Accattone 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有关键情节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