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吟诵之美

读王力《诗词格律 诗词格律概要》 在我还没有翻开这本书之前,凭借我仅有的那点儿知识储备,在分析一首诗的格律时往往是一知半解、时而清楚、大半糊涂。比如看白居易的一首《赋得古原草送别》 赋得古原草送别 白居易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这首诗不论押韵和对仗,就平仄来说就跟五言律诗的平仄格式有出入。 五言律诗平起式 平 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仄 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颔联“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平仄平仄仄,平平平仄平”,明显不符合上述格式,在没有阅读此书之前,我会简单粗暴地将“吹”字判定为入声字,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多么错误且异想天开,这样不仅无法解释第三句不该出现在平声位置的“不”字,而且在其他律诗中“吹”都是平声字。不只是这一首诗带给我这样的困惑,很多律诗中,都有这种平仄“位置”不正确的情况。王力先生在他书中第38页帮我解答了这个困惑,上述这种平仄不依常格的句子叫做拗句,是一种律诗中的特殊现象,律诗格式严谨,诗人们也不会“明知故犯”,所以出现拗句后还必须用救,前面“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就是一种拗救,“不”字仄声拗,“吹”字平声救,前面该用平声的地方用了“不”字,后面的“吹”字补偿了前面缺少的平声字。 除了理解律诗拗救,细读《诗词格律 诗词格律概要》,豁然开朗处甚多,例如《红楼梦》中林黛玉教香菱做诗时说到“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这句做诗的诀窍,很多地方都在提,但是我对它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一三五”为何不论?如果在七言“仄仄平平仄仄平”这个格式中第三个字不论出现的是一个仄声字的时候,不就犯了“孤平”这个禁忌吗?这个问题和我原来的记忆出现了冲突,很长时间我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建立了一个错误的知识体系。这个时候这本书又给我提供除了解答疑惑的第二个好处,那就是找回自信,王力先生对所谓“一三五不论”做了很详细的阐释,证明它确实是一个漏洞百出的结论。我在得到一点点自我肯定的同时也再一次意识到对待文本,我们真的应该学会消解它的权威性,用一种持疑的态度去解读它,这样才会有新鲜的内容被挖出来。 关于这本书,王力先生先为读者介绍了诗词格律的一些基本概念,而后,就诗律、词律、诗律的节奏及其语法特点进行了讲解,接着,又对一些具体问题,比如平仄、押韵和对仗等进行了答疑,现代汉语的音韵与古代汉语音韵存在一定的音异,因此,王力先生又对诗韵里的“上平声、下平声、上声、去声和入声”的字词进行了重点列举,最后,作者还列举了一些古代常见的词谱,以供读者参考。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对仗讲究,“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我一向比较喜欢类似这种对仗整整齐齐的诗句,大有越工整越喜欢之感,而王力先生则在书里说到对仗讲究限度,超过限度不是工整而是纤巧,纤巧过分措辞反而损害诗句艺术性,读到此处哑然失笑,我想这就是黛玉教香菱做诗时说的“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是使得的”的境界吧,怪我之前不识货。 有道是“诗庄词媚”,词比诗更小家碧玉,单单是词牌都能给人以遐想。例如《西江月》,曲调取自李白的“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有江有月,短短三个字加以联想却能组成一个完整的意境,尽管我知道词牌的作用是规定一首词的格律,词的内容跟江和月没有多大关系,但是个人认为词牌也是值得把玩和品味的。《忆江南》是文人对江南的魂牵梦绕;《渔歌子》联想到渔夫渔樵于江诸之上,放声高歌,江水悠悠,天地辽阔,声音似乎能传很远;《菩萨蛮》想到从女蛮国来的女人,梳着高髻,戴着金冠,满身璎珞,形式菩萨。总之,词牌是一个个很小很美的意境啊。 相对其他诗词评论,《诗词格律 诗词格律概要》是一本非常实用的工具书,可能是因为它写的都是关于诗词语法的客观性内容,没有太多关于诗词鉴赏的主观性评价,内容看似枯燥,细读却有迹可循,王力先生也考虑到读者的接受能力,在写完格律规定后面都用会用对应的诗词来论证前面的条条框框。在讲律诗诸多限制时引用杜甫的诗作甚多,此外王力先生引用毛泽东诗词也很多(尤其是词),不知是先生格外偏爱毛泽东诗词还是如书中开头所写,希望读者肯定近代诗人毛泽东的诗词,原因不甚了解。 正如王力先生所说,“我们说一首词好,一方面要看它的思想内容,一方面要看它的艺术技巧”,诗词是瑰宝,还是一门吟诵的艺术,诗词的格律,值得我们深入学习、欣赏、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