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理财: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巨兽
这本书不是教你如何理财,而是告诉你银行理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中国金融体系中起着什么样的作用。
银行理财似乎是一个很简单的东西:预期收益和期限(也许会考虑下保本条款),投资者完全不需要了解某个指数的变化,也不需要了解最终投向了哪里,甚至也不用担心任何风险(隐性刚兑),他们只负责到期收钱。但实际银行理财是一个中国特有的发明,一个比表面复杂的多的东西:资产与负债完全分离,名为委托人实为债权人的经营模式和不透明的黑箱操作。如果要研究银行理财的本质,则绕不开三座大山:影子银行、非标资产和委外投资。而这三座黑黝黝的大山正是伴随着银行理财的发展出现的,是市场、金融机构与监管三方博弈的结果。
银行理财发展第一阶段:进入21世纪以来,可支配收入的增加、高企的通胀和逐步普及的投资意识,让个人客户急需一款条款简单、收益较高的配置产品。银行理财的出现恰逢其会,受到了个人客户的热捧。2004年,由光大银行发行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银行理财。2005年全年,银行理财共发行2000亿元。而到了2008年底,当年理财发行额达到3.7万亿。直到金融危机引发股市一泻千里,暂时打断了理财产品的喷涌。
银行理财发展第二阶段:银行理财的发展停滞只是一瞬间的事。随着2009年一揽子救市计划推出,房价、物价和地方政府债务齐飞,银监会开始限制银行资金进入房地产企业和政府投融资平台。为了房企和平台为了补上融资缺口,与银行一拍即合,借道理财产品出表。以非标投资之名,行影子银行之实。然而,短期的理财投资大量超长期的房地产和基础设施融资,带来了流动性的灾难。而银行理财的“刚兑传统”让银行不得不用自营流动性来补理财流动性。银行本体的流动性缺乏,造成了金融系统的脆弱,这也是2013年出现”钱荒“的重要原因。不过,监管相继在2013年发布8号文,限制了银行理财投资非标的比例;在2014年发布35号文,重申了自营与理财、理财与理财之间的分割。这标志着银行理财业务中监管的回归。35号文斩断了银行理财和自营之间的联系,但因此理财更为依赖金融市场上的融资(借钱或发行同业理财)。
银行理财发展第三阶段:8号文的非标限制和实体经济的疲软,让大量理财资金涌入债市,由此造就了债券大牛市。对于已经配置的债券估值飞起,对于新进场的理财资金,走低的收益率甚至难以覆盖成本。为了维持息差,银行理财纷纷选择委外投资。委外机构为了维持收益,采取加杠杆、借短投长等手段,委外体系蕴含大量风险。截至2015年底,银行理财发行规模已达23.5万亿,在中国金融体系中举足轻重。庞大的体量,和同样庞大的委外,让银行理财影响着其他金融玩家的一言一行。如2016年底,银行理财流动性压力过大,大量基金被赎回,引发债灾。
在银行理财呼风唤雨的这些年,先后暴露出几大隐患(目前有些已被禁止、有些被限制):
1)“刚兑”传统:哄抬无风险资产定价、挤出高质量低收益项目,驱赶资金流向国家限制性领域。
2)业务不隔离:在“刚兑”传统、资产负债期限不匹配和银行维持声誉的需求下,银行理财的风吹草动都会侵蚀银行自营业务,甚至引发市场动荡。
3)绕开监管:35%的资产可以投资贷款类资产、非标债权,甚至可以投资银行本体无法投资的私募股权、上市股票等领域,甚至可以通过委外投资衍生产品等。
4)影子银行:作为银行表外资产,不受资本充足率限制。以表外业务行贷款之实,游离在银行监管体系之外,货币政策有效性受到侵害。
5)资金池:期限与风险错配,黑箱运作,银行全额获取超额投资收益。尤其风险的错配,让资金池运作模式隐含极大的不确定性。
监管的政策思路一致都是限制以上几个方面,不过在监管、机构与市场的三方博弈中,大家见招拆招、有来有往。非常遗憾的是本书写作于2017年初,恰好错过了2018年发布的“资管新规”、“理财新规”和《商业银行理财子公司管理办法》三大重量级新规。
但幸而相关政策与监管部门之前的监管思路是一以贯之的:1)强化理财业务风险隔离,逐步打破刚兑,实现“卖者有责”基础上“买者自负”;2)促进理财回归资管业务本源,限制嵌套层级,打击通道业务,防止“资金空转”;3)贯彻穿透式管理,向上识别最终投资者,向下识别底层资产。以上三方面均是对2015-2017年监管政策的深化与强化,使得本书内容完全不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