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斑点

-------由《墙上的斑点》看伍尔夫
事实上,那斑点不是钉子,不是残余的玫瑰花瓣,也不是木块上的裂痕。它穿过战火,目睹了一个家族的更迭,拨开女人脑袋里关于生和死的悲伤,最后回归到大自然,以一只蜗牛的形态存在,安静地在洄游在女人的意识间。我总觉得最后这个意象隐隐影射出作者内心深处的创作诉求。雌雄莫辨、背负着厚重枷锁的蜗牛,像极了作者本人。性别认同、起伏不定的心理病症、以及一个文人天生的忧郁,这些无疑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作家付诸笔端的灵感和特色(除却意识流笔法,这也是伍尔夫的作品明显异于其他男女作家的体现。),必承其重,这也导致她最终的结局注定是孑然收场。伍尔夫或许早在这篇作品里就披露了自己的形象,不过也是只蜗牛而已。孱弱的身躯裹于坚硬的壳中,只能栖身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郁郁寡欢,不得人群喜爱,当命运的盐粒洒下,只能化成一滩水迹……
女人坐在椅子上反复猜测那个斑点究竟是何物,攀附在墙上的蜗牛说不定也在揣度着那个盯着它的女人的心思。
怎么能想得到它是只蜗牛呢?窗外的炮火声以及报纸上的政治新闻让人无暇顾及还有这种草丛角落里的小东西,更何况每天还有那么多新鲜的事物诞生。只有在一个闲暇的黄昏,壁炉里炭火烧得人昏昏欲睡,外界的事物已经吸引不了女人的注意,书里的内容读久了不免无聊,神思游动间被一个黑色的斑点打了岔。一瞬里有些庆幸这个未知的东西扰散了片刻前脑海浮现的讨厌画面,旋即自嘲了人思绪的脆弱。深刻后立即回归现实,像是每个平常人都会经历的那样,由此物联系此情景,通常思考是无果的,于是便不愿再想。站起来揭穿它?不不不,现下的状态就很好,为什么要去破坏这与命运如此相似的平衡,且走一步看一步呗,兴许某个念头闪过就是斑点的真实面目。思绪乱糟糟,缠绕成一团乱麻,意识在诱人逐渐深入,去吧,去探寻心脏的最里面。果然内核不是自由的,被标准所约束。标准是什么?不辨是非且令人不齿,但是打破它?好像并不容易。对此女人心里毫无办法也只得作罢,这种无力感不免让人羞赧冲动。想点愉快的事物吧!尽管大自然总是在戏弄人类,不过它也赋予了我们不少美的视觉享受……混混沌沌,思绪已然偏离……仿佛在接近真相的临门一脚,却又在恍然间了无所获。所以那该死的墙上的斑点到底是什么?空想哪有用,站起身来即可知晓。原来是一只贪念温暖的蜗牛罢了。
伍尔夫是我最爱的作家之一,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意识流的写作方法让人赞叹。恰恰我最喜欢的作品并未体现过多这种令读者感到艰深晦涩的笔法,一个吸引人的作家必是因为其作品独一无二的精神魅力。有人认为把“蜗牛”雌雄同体的特质和伍尔夫的双性恋身份联系到一起太过荒诞,我想他大概是没有看过《奥兰多》。“Neither a woman,nor a man.We are joined,we are one.With the human face.”由男而女的奥兰多是伍尔夫为自己心灵谱写的咏叹调。而“蜗牛”仿佛是作者早就设想好的,由此便足以证明。
或许只是因为那时候她还太年轻,一些意识上的东西在她心里还只是个模糊的概念,暂时只是以蜗牛的形象存在。穿过四百年的时间长廊,最终,这个具象渐渐丰满,在奥兰多身上找到了完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