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马克思》：也是思想先锋，也是革命导师

卡尔·马克思对人类历史的重要性，再怎么强调也不为过。他带给世界的，不仅是一套宏大的理论体系（尽管此类宏大叙事如今遭到了各式挑战），给理解和阐释过往创造了新的可能，而且还对社会历史进程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力量——他指出，以往的哲学都在关注认识世界，但真正重要的是改变世界，这毋宁是后来“革命的时代”（埃里克·霍布斯鲍姆语）的宣言。然而，马克思何以成为马克思？

英国著名思想史家以赛亚·伯林同样有此疑问。在其出版于1939年的专著《卡尔·马克思：生平与环境》一书中，他以后来广为人道的笔法和洞察，完成了对这位历史上最富争议的人所作的一次侧写。考虑到彼时共产主义思想的影响，伯林在这部几乎不可删去一字的作品中表现出的客观和克制，诚可谓非同凡响，当然，更不用提他典型的智慧和深刻。那么，伯林眼中的马克思是怎样一副面孔？

要描述马克思的形象，伯林必须超越的，不仅是马克思追随者的狂热崇拜，而且包括马克思反对者的恶意诽谤，尽管难度颇高，但他还是做到了这一点。在伯林笔下，马克思更多时候是一位善于沉思的思想家——他思考的不仅是德国的哲学传统，而且直指传统的基本前提，并经过反复的探究给出了自己的质疑，甚至是攻击，虽然生命后期他同样作为革命导师为人所知，并一度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关系密切。

讨论马克思时，很关键的问题之一就是追寻马克思主义的发生。为此，伯林审视了马克思的求学经历和许多著述，从他的青年黑格尔时期一直到他思想成熟时期。伯林指出，“黑格尔的中心理念依然是马克思思想的基础”，而在后者的思想体系中，历史“的精髓就在于人类为了实现所有人类潜能而进行的斗争”，是“人类为了完全实现自我而付出的努力”，而此类目的的达成“并非是通过沉思（如亚里士多德提出的）所获得的知识的增加，而是通过行动、劳动，人类对周围环境和自己有意识的改变”，即“劳动改变了人类世界”，也“改变了人类自己”。

尽管是一部思想传记，因此对传主生平的细节着墨不多，可是，伯林仍然在有限的篇幅之内表现出了传主的生活状况（他长时期的贫困潦倒、他与其资助人恩格斯的友谊）、性格特质（他的认真、严肃，以及偶尔出现的亲和）。在他那里，马克思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哲学家，相反，他自始至终将思想作为一种生活方式，提出关乎全人类的命题，特别是那些被压迫者，并希望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尽管他对革命的态度可能会让部分拥趸失望。

作为一种理论和行动指南，马克思主义的影响无远弗届，正如伯林在“最后的岁月”一章中所言，“在至今仍在永久改变人们思考与行为方式的学术力量中”，马克思主义恐怕“依然是最强大的”，它衍生出的西方马克思主义，不仅渗透进社会科学，还极大地改变了人文学科的面貌，进而形塑了历史的进程。在十一年前的经济危机中，《资本论》再次成为西方世界讨论的热点，马克思似乎又回来了——当然，他从来未曾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