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伤赴死
“我们熟识的任何人都将不再硬朗,我们都将活得比我们想象的久。”
童伟格给乡土文学中的人物超出身份的自由度,柔曲强韧。记忆随着消匿的人变得不稳定,乱序里开始与最初可以对折,染疾的母亲与江、干瘦画画的祖父、静静等待消亡的祖母、意外丧身的“父亲”,皆在时间中陷落。时间弥漫开来,记忆片段补齐每一个分支。三色猫的眼疾治好了,却死在了兽医院。无伤的活着,江带着猫咪的骨灰返回滨海老家。成为了一个无伤的废人,“不必悲伤,无法悲伤”。
给乡土文学中的人物超出身份的自由度,柔曲强韧。
童伟格笔下的人物没有大声去哭、没有所谓的宣泄,只有忍受。这是大多数人的写照,并不限于乡土人物,只不过乡土世界比起与城市更为安静、内向,处在这两者过度区的江更能感受到两者间的拉扯、对峙。江的苦闷、迷惑,就像那只恢复了视力的三花猫——“我滚进迷宫了,在我张眼能够识物时,我就已经陷在这往往返返永无终止的迷宫里了。”
在熟悉的小圈里耗尽时间,却没有来得及去了解彼此,记忆里戴着渔夫帽钉画框的干瘦的祖父,身形巨大、躺在沙发上安静地等待消失的祖母,年复一年做工却记不住字母表的母亲,很少出现在文字里意外丧身的父亲,甚至是江带去看病的三花猫,跟着母亲转悠的黑狗,所有的人都在等死,对于痛、恨,只有忍受。
至亲间的推挤与试探。祖父在照相馆拍摄自己时故意突起的上半身、瞪大眼睛,有准备地拍下居高临下的遗照;祖母与祖父生前的对立与比赛,在祖父死后“午后祖母”的出现,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执拗地谋杀自己;祖母死亡现场,叔叔在发现后斟酌最晚去世的时间,姑姑在城郊的一间房中照顾着肺癌的丈夫、忍受着楼上不停息的漏水,所有的人在忍受,所有的人在试探,而死亡却是持续不断的秘密行动。
“在某个短促的转折中我们毫发无伤,在我们尚无力明白的时候,很多事情已经发生过,并且完结了。”童伟格这本小长篇,让人再一次进入了时间,所有的人都没有受到伤害,但所有的人伤痕累累,时间的法术演变出光亮,纯粹的时光也只存在在过去不曾注意到的罅隙间,现代生活里——我们没有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