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与老处女？

黄山书社整的安徽古籍丛书这一套，都很不错。很奇怪的是，每读古书，心里就有些难过。秋窗夜雨，士起悲心那种。倒不是非要矫情，骨子里，受的还是中国古典主义审美观影响居多。从小接受所谓雅文化，无外唐诗宋词，俗文化，则是传奇志异，评书小说。没奈何。
这本的作者潘纶恩是清末皖南泾县人，卒于咸丰六年。一生功名蹉跎，说不得，走了不得志士人老路：寄情山水，著书以自娱。虽口号曰藏之名山，未尝不希望流传于坊间，人世寂寞中留个飞鸿爪痕。和前辈蒲氏相比，孤愤偏激少之，梦想亦少之，末世的仓惶，早已将个人身世之感于不自觉中淹没了，这也是晚清笔记小说的共同特点。所以文采虽不逮，现实意义倒强了些――年岁渐长，越来越觉出此类书的好处了。
开篇第一则便借访阴司的故事，诉秀才之苦楚无奈。明显夫子自道。中国读书人身份吊诡，穷则列于僧丐之下，屠夫也可上来几大耳刮子，达则赫赫扬扬，万般皆下品了。大概也是学而优则仕作怪，所谓兼济天下，最终不过装装样子罢了。
穷酸秀才，是读书人中最尴尬一级，进不得退不得，上不去下不甘，就此被套牢了。识趣一点的老实本份，不识趣的撒风放泼，被唤作“穷措大”，人嫌鬼憎，到了地府也被阎王叉下油锅滚三滚。
顾氏用了个一个比喻很好：所谓秀才，好比那老处女，“徒多形迹之嫌，并无倡随之乐”，正是骚又骚不得，闷又闷得慌。不过这也不算新奇比喻，诗人罗隐当年赠情人知己的诗说：“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读书人，到底遵循的还是妾妇之道，悲的，也是妾妇之悲。
还是草莽中人干脆，水浒里某小阮拍着脖子说道：“这腔热血，只要卖与识货的。”卖不掉如何？上山当强盗。抢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