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 “18 世纪少女行为准则” 的一些数字和感想

这是 Austen 的第一部小说，与后来出版的、最受大众所欢迎的《傲慢与偏见》来说，这本书从读者到出版数量都要小很多。在外网 Goodreads 上面，这本书只有 12 个版本，而《傲慢》则有 7137 个各种不同的版本。给这本书打分的人数只有 88 万人，而《傲慢》则有 266 万人之多。

理智与情感 Goodreads 评分

傲慢与偏见 Goodreads 评分

作为 Austen 出版的第一部小说，这部的文笔比起后来的作品来说确实不够精细，显得有些朴拙。从情节的清晰度，人物的数量和对话长度、节奏的把握上来说，这本书确实需要读者费更多的功夫来读。不同于 《傲慢》的简洁，两对男女主一出场，读者就心知肚明 —— 不管他们做什么妖，结尾肯定是达西配利兹，宾利配简恩。而在《理智》中，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整个剧情都云山雾罩，让人担忧两姐妹可能至少有一个人在结尾时是没有对象的（当然这并不可能）。虽然作者在本书的过程中，若有若无的给出了各种各样的 foreshadowing，但是还是有不少读者耐不住整片文章的冗长，先翻到最后看结尾再回来老老实实地读完。

上周末读完的时候，因为觉得这本书确实比《傲慢》难读，就拜托程序猿老公用程序分析一下本书的句子长度 。然后还真的让我看到了点端倪：

下图中所展示的是两本书中长句子的平均词数。其中 ss 为《理智与情感》，pp 为《傲慢与偏见》。以第九行为例，程序分析出《傲慢》中最长的 1% 的句子的平均词数为 67 个单词。第十行中展示的是《理智》中最长的 1% 的句子的平均词数为 81.43个单词。而两本书中最长的句子，《傲慢》只有 118个单词，《理智》却长达 139 个单词。

两本书长句子单词数

如果用柱状图来看的话，则会更加直观。下图为两本书中超过 30 个单词的长句子数量对比。横轴为每句单词数，竖轴为句子总数。其中蓝色为《傲慢》，红色为《理智》。可以看出从 40 个单词以上的长句子数量开始，红色就远远超过了蓝色。也就是说《理智》中的长句子要比《傲慢》中多了很多。

如上文

当然了，这两个统计图其实并不够科学严谨，只是夫妻俩闲来闹着玩的情趣罢了。两本书的每句单词中位数其实都差不多，《傲慢》是 13 个单词，《理智》是 15 个单词，所以并不影响读者对剧情和书的理解。毕竟真正让人觉得难读的，正是最长的那1% ~ 5% 的句子，也就是柱状图中的 heavy tail。

当然了影响一本书难读的因素，绝对不止 “句子长度” 这一点。还有很多比如写作经验、编辑水准和单词使用频率的对比等等。前两者只可意会不可量化，最后一点则是真正的苦力了！比如大字典出版社每年会出版词汇频率表，将两本书中的单词使用频率进行对比也或许也有所发现（感谢 P 同学提供的思路）。不过这样一是太多苦力要做，二是同一个作者可能用词习惯的改变可以也没有那么大。

不过虽然阅读体验不如《傲慢》那么顺滑，但是《理智》回味的余地却更大。这本书对配角的着色更多，因此这本书中的配角也相对更加的出彩，比如热心八卦又真挚的 Mrs Jennigs，比如自私凉薄又愚蠢的 Fanny Dashwood，和她本性不那么坏也不那么好、永远在哭穷、永远耙耳朵的老公 John Dashwood；还有蠢萌的 Charlotte Palmer 和严肃智慧的 Thomas Palmer —— 话说我觉得这一对（尤其是1995电影版中的塑造）特别像是《傲慢与偏见》里的 Mr. & Mrs Bennet 的原形有没有？

Mr Palmar 有没有一种：How the bloody did I get myself into this？！的表情？

所以《理智》所展现的 18、19 世纪的英伦乡村生活和人物也更加真实可爱。与其说是言情，它更像是一本 18、19 世纪少女行为规范准则。Austen 小说中我觉得有三类女性，一类的代表是第一女主们。她们都有持有 “Sense” 和 “Reason” 的特点，待人接物清醒自持，不是特别骄矜但是又有种 “I am above the others” 的底色。不过分的沉湎于各种情绪中，也不轻易调动自己的情绪。她们最擅长的是在各个开心的场合给别人和自己头上浇一盆冷水。《理智》中的姐姐爱琳诺尤其的明显。第二类就是《理智》中的妹妹玛琳娜所代表的情感会淹没大脑，指导行为的第二女主们。她们不光爱也浓烈、恨也迅猛，她们还会毫不犹豫的在任何一丁点风吹草动面前，主动上缴自己的大脑和理智。用 《理智》中我很喜欢的一句话来说就是，

...to wish is to expect, to expect is to hope.

最后一类就是其他或蠢、或坏的女配们。这一类人无论性格出身差别有多大，共通点就是都对女主恶意满满、讥笑鄙薄，然后结局都逃不开被女主的 happy ending 打脸。这些人物或许简单，但是绝不浅薄。

据说 Austen 生平写了 3000 多封和家人朋友往来的信件，但是几乎都被她的后人销毁了。有些研究 Austen 生平的学者之处，根据传世不多的 Austen 信件推断，作者曾经有过很多段并不开心的家庭生活经历，是一个 “an embittered, disappointed woman trapped in a thoroughly unpleasant family” —— 被厌恶的家庭困住的一个苦闷、沮丧的女人。 往事已然不可追，后人只能尽力在留下来的这六、七本小说中追寻她生平的足迹和她用幽默和喜剧来对抗生活中不尽人意的决心。最后依旧感谢 Austen，感谢她给那么多女性提供的启发和思索，感谢她留下来这样精彩的作品。她的小说 《傲慢与偏见》是我大学时期的英文进阶的起航，这本书的印刷版、电子版、有声书加起来我听了可能不下五遍，这本书也是我英文阅读的起始点。Thank you, for becoming Jane, becoming yourself!

附上有声书的连接： https://librivox.org/pride-and-prejudice-by-jane-austen-2/。本来在大学的时候有免费资源，那些质量是真的高。无奈毕业这么多年了，就靠这个版本活着 。Rosamond Pike （就是电影里饰演大姐的演员）也读过一个版本，在 Audiobooks 上面，也不错但是收费。

题外话，根据这部小说改编的 1995 版电影也非常好看，是李安导演的作品。电影里有 6 个演员到后来都出演了 “哈利波特” 系列电影，英国演员到底有多匮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