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便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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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经常不带随从,独自步行,来到晴明在土御门大路的宅邸。两人经常在外廊下,相对而坐,赏花喝酒,不亦乐乎,偶尔吃一吃甜瓜,有时也在古樱树下铺上毛毡,坐在草地上,谈谈“咒”、“人心”和“执念”。
宇,是天地、左右、前后,是空间;宙,是过去,现在,未来,是时间。人为了理解存在于天地间的事物,使用了咒的概念。宇宙是由于人看见它,才存在于人眼中和心中的。
正如晴明所言,博雅不依赖复杂的理论和思考,直截了当地抓住了事情的本来面目,感受世间万物的美,这是一个拥有纯粹赤子之心的人。晴明和博雅,一个追踪溯源,一个返璞归真,这世间万物在他们两个眼中,竟是殊途同归。
这14个故事中,有负心人,也有痴心人,他们相同的一点便是都有“执念”,爱的执念也好,恨得执念也罢,当执念超过本身所能承受的范围,便会失去控制,变成自己都不再认识的魔鬼。
每个故事的开头,气氛渲染地非常神秘莫测、惊悚悬疑,让人心里咯噔一下,后背发凉,脑袋发麻。但最后谜解开之时,才发现都逃不过“情”之一字。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一生所求,不外乎世间种种牵绊。
晴明看惯了世间的爱恨情仇,微红的双唇,总是给人带笑的印象。但他的内心,是否如表面一般温煦如春呢?博雅看得到他内心的孤寂,孤身一人在世上的清冷,两人在相处中,一点点走近彼此的内心,成为肝胆相照的兄弟。博雅无意间会给晴明醍醐灌顶般的提醒,但博雅的帮忙,很多时候,就是陪伴。两人的对话经常是,“去吗?”“去吧。”“走吧。”本卷中,两人提到天皇六次,每一次,晴明都是用“他”来称呼,前四次,博雅焦急又无奈地一次次劝说晴明不要这样,但到后两次,博雅,硬生生吞下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给两人的关系又带来一层有趣的变化。
晴明和博雅都曾评价对方是一个好人,也的确如此,他们两个都是悲悯苍生之人,对万物都怀有一颗包容之心。
晴明机警,博雅直白,经常是博雅被晴明气得噘起嘴、抿着嘴,甚至脸带愠色,晴明则在一旁暗自窃笑。在这一个小小的外廊下,任天地流转,他们拥有的这片刻的安宁,便是永恒。
无论是在晴明宅邸的外廊,还是两人来到案发现场,常伴在身旁的便是一个酒瓶,两个酒杯,可以称他们为“无酒不欢二人组”。
这一卷中,反复多次出现了一个重要人物,便是芦屋道满。他看上去约莫五十五岁左右,穿着污垢斑斑的公卿便服,或是下人们穿的破烂不堪的窄袖便服和肥腿裤,双足赤裸,浑身肮脏,满头白发,乱糟糟的如同草芥一般,胡子拉碴,也是白的,脸因暴晒和肮脏呈黑红色,无数条皱纹深深地刻在上面,狮子鼻,牙齿又黄又长,一双闪烁黄光的眼睛如猛禽般锐利,炯炯有神,嘴角嚼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嘲笑。初次见面之时,他躺在地上,右肘支在地板上,右掌托腮,这和晴明最喜欢的休憩动作,竟不谋而合。他也在喝酒,只不过,和着老鼠和蝙蝠的血。一个与晴明能力不相上下的阴阳师,却与晴明的悲悯仁爱之心完全不同。他戏谑地看着世人沉沦在各自的执念中,只为了打发这漫长的无趣的岁月。他的出现,让人物关系更加错综复杂,也加大了晴明和博雅破案的难度系数。
晴明的身份仍是一个谜,书中多次出现晴明异于常人的蛛丝马迹,在博雅说到延喜十年时,随口问道,“那时连你也没有出生吧?”晴明的回答是一个未置可否的笑容,这个笑容是一种默认,还是别有隐情的沉默呢?晴明也说过,“如果没有了鬼,我安倍晴明也就不存在了。”那么,他和鬼之间有什么重要的关系呢?而身为三大阴阳师之一的芦屋道满对晴明说,“我们介入人世间,只是即兴而已。”所以,阴阳师到底从何而来,晴明的身世究竟有什么秘密呢?我们接着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