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1：中国篇的妖怪们

鬼市

“鬼市”又称幽灵集市。中国人习惯烧纸质的衣物和钱财送往冥界，供先人享用。传说冥界的流通货币是纸钱，亡灵们用纸钱买东西的集市就是鬼市。

汪太守有一男仆名叫季五，听从主人吩咐，从白河赶往北京办差。白天太热，他决定傍晚出发，趁凉赶路，拂晓抵达京城。虽然已是三更半夜，沿途的街道却依然人声鼎沸、生意红火。店铺里的馒头、面条热气腾腾，香味扑鼻。季五肚子饿了，在一家吃了一碗面，结完账继续上路。走着走着，天光渐亮，京城近在眼前，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然而，季五回想起昨晚的情形，觉得有些蹊跷。从通州到北京大约有四十里路，这偏僻的路上，本该只有一两户农家，怎么会突然出现热闹非凡的繁华大街呢？他越想越奇怪，突然一阵恶心，忍不住张口吐出一团活物，在地上不停地蠕动。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只蟾蜍和一团缠在一起的蚯蚓。那之后，季五的身体没再出现异状，日子过得也还算平顺，没遇到什么灾难。岂料数年之后，季五竟暴毙身亡。

据说，荒无人烟的乱葬岗，或幽灵鬼魂经常出没的地方往往会出现鬼市。我去中国台湾，发现有卖纸钱的，就买了些回来。各种面值的纸钱配成一套，还有一个用来烧纸的小锅炉。这让我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原来纸钱还活跃在人间呢！

冥界之鬼

相传元和（806—820）初年发生过这样一个故事。上都长安有个地痞流氓，名叫李和子。他生性残忍，喜欢虐杀猫狗，然后炖了吃。城里的人都把他当祸害，敬而远之。

一天，李和子臂上架着鹞鹰，站在路口找乐子。两个紫衣人迎面走来，开口问他：“你可叫李和子？”李和子点头称是。两人说有事相告，带着李和子来到一处僻静之地，告之原委：“我们是冥界差役。接到冥司公文，要请你走一趟！”起初，李和子不信，紫衣人掏出一张盖有印信的公家文牒，那是状告李和子的起诉书，清清楚楚地记载着被他残杀的四百六十只猫狗的冤情。李和子大惊失色，慌忙抛飞鹞鹰，拜求饶命：“小人罪该万死。但请容我片刻，多少招待二位几杯酒。”

两鬼盛情难却，为了报答这顿酒的恩惠，主动通融：“只要烧四十万纸钱给我们，就能为你借三年阳寿。”李和子当即答应下来。当掉衣服，凑够四十万钱。依照约定，在第二天午时撒酒焚烧纸钱。果然，火光中隐约出现两个鬼影，将钱收走了。三天后，李和子死了。原来，鬼说的是冥界的三年，相当于人间的三天。

白泽

“白泽”口吐人言，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是知识渊博的妖怪。传说黄帝去全国各地巡游时，抓住了会说人话的白泽，它详细交代了天下所有妖魔鬼怪的情况。黄帝命人将这些信息记录下来，一一配上图案，告示天下。中国的鬼怪就是这样被揭开神秘面纱的。

“滑头鬼”是日本妖怪的总头目，白泽很可能是统率中国妖怪的首领。毕竟黄帝发问时，白泽供述了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种妖怪，这些妖怪的图像被装订成册，统称《白泽图》，一直流传至今。人们一遇到怪物，就会按图索骥，揭穿鬼怪的真面目。

江户时代画匠鸟山石燕所绘的《百鬼夜行》中，也有很多取材于此。从前我看百鬼夜行图，总觉得那些不像是日本妖怪。读过《山海经》后，才知道它们来自中国，怪不得和我熟悉的日本妖怪不大一样呢！从形态来看，它们应该是妖怪的祖先吧！不难看出，古人假借妖怪的形式，逐一解释了天地宇宙中的一切不解之谜。

夜叉

“夜叉”是一种恶鬼，据说它常在空中飞行，吸食人的血肉。不仅如此，中国还流传着夜叉抢夺民间女子为妻的故事。

一位姑娘失踪多年，有一天突然自己回家了，还声称自己是被夜叉抢走的。那天晚上她正熟睡，突然被一只大手从床上掠走，天亮后发现已经身在一座古塔之中。一位美貌的男子走过来对她说：“我是天上的仙人，天赐良缘注定要与你结为夫妻。等到夫妻缘尽，自然放你离开，所以无须害怕。但你万万不可向外偷看。”姑娘答应下来。就这样，几年过去了。

一天，姑娘趁男子出门时偷窥了一下外面，只见那俊若谪仙的男子突然摇身一变，露出夜叉原本的模样：火红头发，靛蓝皮肤，耳大如驴。

姑娘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直冒冷汗。夜叉知道自己的真身已被窥破，苦笑着说：“实话告诉你，我原本是夜叉，因与你有缘，才娶你为妻，并不会伤害你。”

自那日起，姑娘却害起了思乡病，每天盯着塔外看。

终于有一天，夜叉突然哭着对姑娘说：“看来你我缘分已尽。等风雨来了，我就送你回家。”话音刚落，雷雨大作，夜叉将姑娘平安送回了家中。据说夜叉身高一尺，穿着豹皮裤，锯齿獠牙，披头散发，相貌着实令人生畏。然而这个故事中的夜叉却彬彬有礼，好似谦谦君子。

凫徯与蛮蛮

据说“凫徯”现身是战乱发生的征兆。这只凶兽住在鹿台山，相传山上有数不清的银钱。凫徯一出现，就会引发大战。凫徯的身体酷似公鸡，却长着一张人脸，眼神犀利，像是随时准备投入战斗的勇士。

生活在崇吾山上的“蛮蛮”据说是洪水的象征。一旦现身，就会发大水。蛮蛮天生只有一扇翅膀、一只眼睛，只有雌雄配对，相互依偎，才能比翼双飞。崇吾山上还生长着一种树，树皮黑色却开着红花，吃了此树的果子就会子孙满堂。

凫徯和蛮蛮都源自《山海经》。

我乘船沿新几内亚的塞皮克河漂流时，总听到当地的部落居民在聊：那棵树上住着精灵、这条河里藏着蛮蛮之类的东西。而且大家异口同声，还能描述出它们的样子。对当地人来说，早已经习惯和妖怪朝夕相处，自然见怪不怪了。人烟稀少的大森林有妖怪出没，这大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再往内陆走，当地人建了许多精灵堡，里面住着各种妖怪和祖灵，完全就是一个精怪世界。

三十多年来，我一直对观察妖怪抱有浓厚的兴趣，只消看上一眼，就能知道妖怪的种类（这是最近才修炼出的神功）。但比起住在这里的人们，我对妖怪的灵敏度还差得很远。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妖怪之国，亲自体验一下“有妖怪是家常便饭”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