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对话
林语堂在他的《苏东坡传》里说:喜欢一个离世好久的人比喜欢一个当代的人要靠谱,留下来的都是熠熠生辉的,而且与自己遥相呼应的东西。
博尔赫斯已经离开三十多年了,最熟悉的就是那句:天堂就是图书馆的模样。
这套《最后的对话》是他在八十五岁时跟好朋友费拉里的对话,博尔赫斯在六十岁之前就失明了,费拉里整理了这些对话,真好。我先拿起的是第二本,被吸引进去,都舍不得停下来换第一本从头读起。
谈的是十九世纪的文学,哲学,诗歌,绘画,音乐很少。大师就是大师,真诚而精彩。
由柏拉图跟苏格拉底开始,他说:柏拉图的对话录反映或是源自于柏拉图对苏格拉底的怀念。也就是说,苏格拉底死去了,柏拉图当他依然活着,继续和他讨论各种话题。这大概就是 magister dixit(师云)的意思吧。有一个毕达哥拉斯的例子:毕达哥拉斯不著文字,好让他的思想在他各个弟子的思想中分枝延展出去。而柏拉图,不顾苏格拉底肉体的死亡,依然假托或梦想苏格拉底还在世间;让苏格拉底将自己的原型理论应用于万物,这样柏拉图便能将苏格拉底的原初理念,大概是善的原型的理念推得更远,去想象恶的原型,万物的原型最后终于抵达了一个原型的世界,在其中原型像个体一样多,从而需要另一个原型的世界,以此类推以至无限。
他说文学与哲学开始于友谊与师承,荷马造就了维吉尔,维吉尔创造了但丁。但荷马不一定理解《埃涅阿斯纪》,维吉尔也理解不了《神曲》。
博尔赫斯专门有一本书收集了他给别人写的序言,非常精彩。他对于写序言的态度非常虔诚,他说:序言是介于批评研究和祝词之间的类别,也就是说,众所周知序言必定是有一点过誉的,读者自会打折扣。但与此同时,序言又必须是慷慨的,而我,经过了这么多年,在太多年以后,我得出的结论是人只应该写他喜欢的东西。我相信恶评是毫无意义的:例如,叔本华认为黑格尔是一个骗子或是傻瓜,或两者兼而有之。现在两人共存于德国哲学史上。诺瓦利斯认为歌德是一个肤浅的作家,仅仅正确,仅仅优雅而已,他将歌德的作品比作英国家具店…呃,现在诺瓦利斯和歌德是两个经典。
博尔赫斯开玩笑说他已经85岁了,一不留神就86了。根据叔本华的见解,在人的一生中,标准应该是一百岁。因为假如一个人在一百岁之前死去了,他是因病而死的,其偶然性不逊于落入河中,或是被老虎吃掉。所以一百这个数字是准确的,因为一个人只有在一百岁之后死去才不会有痛苦,而是自然而然的,也就是说,忽然间无疾而终。而之前则不然,之前需要,像一场疾病,或一场意外,这样偶然的事情,来将他杀死。
仔细一想跟博尔赫斯这样的大师在这个星球上共同存在了十多年,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跟他对过去的所思所想,对未来的期待几乎是一样的。
对于人究竟有没有“自由意志”他在谈话中两次提出那个“象棋”理论。对于棋子来说,每个棋子认为自己是有自由的,只要符合规则就可以在棋盘上自由行走。对于棋手来说,也认为自己是自由的,可以安排棋子,对于安排棋手的神灵来说,也认为自己是自由的........
对于自己的失明,博尔赫斯开玩笑说是神灵的安排,最大的折磨就是不能看书了。但可以思考了。
发现博尔赫斯最喜欢萧伯纳,每次对话他都要提萧伯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