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理、讲理与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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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此书,并不是寻求什么结论,而是学习西方人的一种说理的方式,讲理的态度和论理的历程。
在我大学的时候,曾经用了大半年的时间读了《柏拉图全集》。但是当时读的囫囵吞枣,也只是有个大概的印象。研一的时候,细读了《理想国》和《会饮篇》,又做了两篇小东西,做了总结。这部书中,收录了欧悌莆戎篇、苏格拉底的申辩篇、格黎东篇、卡尔弥德篇、拉刻篇、吕锡篇、枚农篇、裴洞篇、会饮篇、治国篇、巴门尼德篇、智者篇。这篇文章,就简单谈谈我的一些阅读感受。
总体上看,苏格拉底之前的古希腊哲学都是“哲学——科学”的统一体,苏格拉底完成了哲学转向德性。柏拉图则是完成了哲学的一种思维模式的建构。首先,柏拉图所探讨的还是苏格拉底的一些理念的问题;其次,柏拉图要完成的是一种整体的体系的建构;最后,柏拉图完成了逻辑化的建构。就像邓晓芒先生所论,柏拉图哲学是“精神哲学的发展之高峰”。
在《欧悌莆戎篇》中,主要还是记述了苏格拉底的思想,即是采取一种“助产术”的方式产出了“虔诚”。
《苏格拉底的申辩篇》中所记述的与电影《苏格拉底》之中的苏格拉底的表现一致,苏格拉底真的是以哲学为生命之人。我也在思考,像德谟克里特、赫拉克利特等人一样,古希腊人产生出的一大批的追求卓越之人,他们所追求的人生意义是与现代人完全不同的,他们是人类的“少年”。
在《格黎东篇》中,苏格拉底自述了自己不选择逃跑的理由:“你现在死去,是遭到不公正的待遇而死,但这并非法律不公正,而是人不公正。如果你越狱潜逃,无耻地以不义报不义,以恶报恶。”
在《卡尔弥德篇》中,突显了苏格拉底的对于哲学性的看法。特别是关于真善美的统一:
“明智是跟美分不开的。因为我们无法否认:我们从来就没有见过,或者只在少数例外的情况中见过,沉着的活动比灵活、敏捷的活动美。而且,我的朋友啊,即使沉着的活动美,灵活、敏捷的活动不美,而且前者的数目跟后者一样多,我们也没有理由就此说,明智在于行动沉着,而不在于灵活敏捷,在走路、阅读和其他一切事情上都是如此;也不能说沉着的生活要比不沉着的明智。”
关于明智的看法:
“只有明智的人认识自己,能够探讨自己所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事;在有关别人的事情方面,也只有他能够认识每一个人知道并且知道的事,以及每个人认为知道而并不知道的事,以及每个人认为知道而并不知道的事。这是别的人都不能做的。”
追求明智,爱智慧,就是哲学。
在《拉刻篇》中,论述了“勇敢”。读这一章的时候,让人不禁想到亚里士多德的伦理学。到了亚里士多德的伦理学之中,这些“引导性”的论述都成为了体系化的。中国人讲道德总是会给人一种说教的感觉,但西方的这种伦理学却是从一种逻辑的理论着眼的,是“讲理”的。换句话说,中国哲学重“道”,西方则重“理”。得道而已,是中;求索理据,是西。修道,中;修辞,西。
在《吕锡篇》中,谈到了友情的问题,在《枚农篇》中谈到了品德的问题。这两篇都是从特殊上升到普遍,追问其“相”究竟为何。
“各种品德也是这样。它们虽然很多,而且多种多样,却共有一个同一的型,正是由于这个型,它们才都是品德。”
特别是柏拉图的回忆说,在此也已经提出:
“灵魂是不死的,而且诞生过很多次,有时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在下界度过,见到过各样事情,没有什么东西不在它的经验之中。因此没有什么奇怪,它能够回忆到品德以及其余的一切,这是它以前已经知道了的。因为整个自然是联成一气的,灵魂是经历过一切的,所以只要回忆到一样东西,即是人们所谓学到一件事,就不免由此发现其余的一切,只要他是勇敢的、不懈于钻研的。因为钻研和学习无非就是回忆。”
从认识论上来看,其实这种“回忆说”也不过就是从“先天”的角度来看的,并没有什么神秘的因素,康德可谓是将这一问题彻底解决掉的。我们的知识既不是回忆的,也不是全部经验的,而是既先天又后天的。
《裴洞篇》是回忆苏格拉底逝世前的谈话,谈到了灵魂与肉体的问题。涉及到了西方哲学的又一个重要的二分,即灵与肉的对立。
“灵魂最能思考的时候,是在它摆脱一切干扰,不听,不看,不受痛苦或快乐影响的时候,也就是说,在它不顾肉体,尽可能保持独立,尽量避免一切肉体的接触和往来,专心钻研实在的时候。”
而且提到了后来影响存在主义哲学的命题,即“真正的哲学命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
“它经常学习的,无非意味着正确地、真正地追求哲学,练习置身于死的状态:这不就是练习死亡吗?”
《会饮篇》谈的是爱情,《治国篇》(又名理想国)谈的是政治,这两篇我都已经写过专文了,此文不谈。
最后重要的两篇也是代表了柏拉图后期思想的就是《巴门尼德篇》和《智者篇》以及几个附录,在本书之中。
在《巴门尼德》篇中,提出了一种“消极”的辩证法,即是对柏拉图分有说的反驳:
“你是不是承认本来就有一个‘像的型’,还有另外一个与此相反的‘型’,是不像的;我和你以及其他我们称为众多的东西都分沾着这两个‘型’?那些分沾了‘像’的东西就成了像的,在哪方面分沾就在哪方面像,分沾到什么程度就像到什么程度,分沾着‘不像’的就成了不像的,分沾了这两个‘型’的就既像又不像······”
所谓的消极的辩证法就在于揭示了“一是一”和“一是多”的同时存在:
“如果所有的部分都在整体里面,所有的部分构成‘一个’,构成整体本身,全部被整体所包容,‘一个’就被‘一个’所包容,‘一个’就已经在它自己里面了。”
“可是另一方面,整体又不在部分里,既不在所有的部分里,也不在任何一个部分里。因为如果在所有的部分里,就必然在一个部分里。因为如果有某一个部分它不在,它就不再在所有的部分里······”
“‘一个’既然是整体,就在其他的东西里面;可是它既然是一切是的部分,那就在它自己里面。这样,‘一个’就必然既在它自己里面,也在其他的东西里面。”
任何的东西都有两面,都既是又不是。
但如何用更高的范畴将两者统一呢?柏拉图在《智者篇》中就提出了“通种论”。
特别是明确指出了智者们不是哲人:
“他们是摹仿哲人的。”
“那种制造矛盾的技术就属于摹仿技术中的装腔作势的部分,摹仿技术又是制造形象技术中的制造幻象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