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的形式与佛教的逻辑
汉传佛教中影响最大的三个分支是华严宗、天台宗和禅宗,其中又以禅宗最为有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在形式上跳脱出了逻辑的形式,易于理解和传播。禅宗的公案中,最著名的几段都渗着神秘主义的气息不可知论的暗示,弟子每每询问“佛祖西来意”、“如何是佛”时,导师的回答都是毫无干系的“坐久成劳”、“花药栏”、“干屎橛”,用破除理性的方式来达到“无”,却不屑于或者不敢去去论证,有点像路德宗的“因信称义”。
华严宗和天台宗则在佛教逻辑上有各自的发展。华严宗在龙树用否定形式论证事物没有自性的基础上,从肯定的方面论证了“缘起”,说明客观世界是如何相互依存而非独立存在的,最后形成了事事无碍(所有事物都遵从同一性)的现象论。
天台宗更进一步,不但在形式上超越了龙树,更对其理念进行了修正,从其“非实非非实”双边否定的论证引出了双边肯定,提出了“不空”的概念,认为“此空毕竟不可得故,故言不空”。之前的佛教认为现象和本体是“不离”的,而天台宗认为它们是“相即”的,生死即涅磐,烦恼即菩提,可以说是大乘佛教“不舍世间”特点的表现。天台宗也对华严宗提出了批评,认为华严宗“缘理断九”,其教理只涉及佛界,而不顾其他九界。
当然,到了现代,实际上为了传播而放弃理性的道路上有许多人走得比禅宗更远,许多“佛教徒”对佛教的认识论和世界观一无所知,仅仅求菩萨保佑而已,和#变迁之神 南宋时期的民间信仰#中描述的实用主义信仰相差无几。
大乘佛教有个化城喻,一群人取宝途中有畏难懈退之心,于是领队以不思议力化作一城,供众人休息,使其能恢复精力继续前进。这里的城是用以比喻小乘佛教的涅槃的,大乘佛教认为这种涅槃不是终点,只是佛给予的方便。
不但小乘的涅槃是一种方便,佛教逻辑和禅宗的公案禅也是一种方便,对佛的礼拜与各种仪式当然也勉强算是一种方便,宗萨仁波切关于四法印见地的演讲中有个特别合适的比喻:
“如果这个杯子完全装满了纯净的水,你不会看到有水,那个水太透明了。为了让你能够看到水,我们把水染一点点颜色。所以在佛教里,你看到的所有这些方法,不过类似这个染色的事情……可是问题在于,我们被这个颜色吸引,而不是水。”
但同样作为到达“真理”的手段,佛教逻辑至少是水的颜色,禅宗的公案就近乎密封的容器了——你很难通过其判断出水的性质;至于佛像和庙宇,以及手机里播放的大悲咒,大概算是儿童绘本里的蓝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