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记
1、这一辑《单读》讨论困境,结果我们发现许多答案最后都关乎勇气。我想这回答了前面说的,阅读到底是为了从别人那里获得什么。很可能到最后,如果日常生活还有记忆,只会留下那些别样的生命态度。因为他们活得与你不同。 云也退评奥威尔,说“奥威尔征收恐惧,熔炼成克服恐惧的力量”。诗人戴潍娜的演讲辞,“疼痛才是身体的重量,最初的人类一定是在劳动与疼痛的双重经验中成长为人”。孔亚雷介绍詹姆斯·索特的小说,“除了名声,真正让一个人伟大的是更为内在,更为高贵,同时又更为简朴的什么。那就是勇气。那是因风格而抛弃名利的勇气。那是完全投入并创造自我的勇气”。柏琳写莫斯科之旅,所有的作家、诗人都在虚空中向她大声私语,其中就有马雅可夫斯基: 你孤身一人,时常愤愤不平, 急切地催促着命运, 你知道,很快你就会快乐满足地 投入到自己伟大的战斗中。 困境只是一种关于人与世界相对关系的知识,能够穿透它的,才是人的教益。所谓内在的危机——读书多了你会发现这危机是永恒的,从别人一再的对它的描述中,你会得到某种分担,甚至也开始认识、辨别和描述它,它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也许这也是《单读》的文学标准。光写绝望本身没什么意思,重要的不是你身处困境,而是人人皆在困境之中。文学从来不是遗世独立的发明,它是通过有意无意的捕捉,从漫无边际的社会关系中显影。朱天心接受我们的访谈,“碰到困境的时候,我的感觉是一定要想到底、走到底,哪怕你想选的那条是相对比较难的路……”重要的是你选择面对,而不是必然会赢。 漂亮的活法从来只有两种,漂亮的写法也是一样,要么勇敢地结束它,要么勇敢地继续。哪一种都很艰难,尤其和那些哪种都不敢选的人习惯性的叽歪相比。 这样想,会觉得人的困境也没什么。想把自己从中解救出来,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好天气。就像北京的春天,你还万念俱灰着,没能完全消化冬天的脂肪和丧气,路边的迎春,小区里的桃花,莫名其妙的一摊草坪……周围的一切就猝不及防地花花绿绿了起来。人不就是这样,从一个阶段到另一个阶段,几乎没有过渡。 与此同时,你也清醒地意识到,土地里还埋伏着无数个冬。 2、失去亲人一开始你是不知道悲伤的,或者说你是麻木的。有一天我站在我家的院子里面,突然间觉得天地非常遥远,我怎么也找不到真实感。我看到落叶飞,好像找不到生存的感觉,非常非常孤独,无法找到一种连接点。 3、其实信息过载就是人为地制造一种焦虑来对抗焦虑的过程。因为它会让你觉得自己是在干一件正经事,而不是在无所事事。 4、爱和钱,婚姻和工作,它们恰恰说明:经常是我们所爱的所追求的,我们的欲望对象本身,让我们同时感到痛苦。这是一种时代的结构性困境,这不应该是人生的必然状态,更不是理想状态。 5、很多人的生活,其实也是这样,类似这样一个循环水的加热和冷却系统,我们从生活中萌生出热情,因为这个热情去推动做一点点事,然后这个热情再慢慢被冷却,又回到日常生活中。 6、七是俄罗斯人的幸运数字。古老传说里,天空有七层澄澈空间,离地面最远的第七层,只有最虔诚的灵魂才能在那里永生。笃信东正教的斯拉夫人把魔力赋予了“七”。 7、如你想象得那样去生活,否则,你会如你生活那样去想象。 8、别来无恙,奥威尔。你的记忆有没有过载?这世上还有没有一个人,是你不能从其身上找出互相矛盾的品质来的呢?杀人如麻却忠肝义胆,正直坦率又凶残暴虐,小肚鸡肠兼大大咧咧。而在看明白这些之后,你又如何在你的世界里安放自我?而自我又是什么东西? 我常常说起,幼儿园窗口外的工地上,那个被蒸汽锤一下一下地打入地下的地桩。那时何来的自我,可真要追根溯源,我可以毫无扭捏地讲,啊,那画面象征着我们进入社会的过程——被锤下去,越来越动弹不得。自我就是这么产生的,被动地、无奈地、心有不甘地产生。可是,能够泰然自若地援用隐喻,事情就不会有多严重。若真是在打骂中、在被不停地诅咒中长大的人,恐怕迟迟不会思考什么是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