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和十七个私生子在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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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
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又名鲁璇儿,人称上官鲁氏。马孔多镇人士,其镇又名高密东北乡。有私生子十七,独自抚养,既而皆殁,至无后。享年九十有五。
一曰上官来弟。嫁匪首沙月亮。夫死,与司马库狎。后为组织所逼,嫁于革命英雄孙不言,饱受虐待。同鸟儿韩合欢,达性爱之巅,杀孙不言,受极刑。
二曰上官招弟。自愿委身地主抗日领袖司马库,为四姨太,亡于战乱。
三曰上官领弟。思念成疾,化身为鸟。为孙不言奸污,复为人。见空军之跳伞,再为鸟,跳崖而亡。
四曰上官想弟。卖身为娼,以补家用。侍万人,乃返乡。半生所得为人民公社洗劫,旧病复发而亡。
五曰上官盼弟。革命廿余年,被革命,自尽。
六曰上官念弟。嫁美军官,偕与被俘,遇战脱逃,寻夫,得于洞,炸亡。
七曰上官求弟。卖身于罗刹伯爵夫人,后易名乔其莎,于农场劳改。食不果腹,为厨师奸污,以多得豆饼,腹胀而亡。
八曰上官玉女。生而失明,不忍拖累其家,自决于河。
九曰上官金童。恋乳厌食,奸尸受刑,经营乳罩店,为仇家骗婚,无婚姻之实,失家业。
十曰沙枣花。逃而为贼,痴心于兄司马粮,为其守身如玉,至五十,求爱不得,坠亡。
十一司马凤。于土改公审大会,为御前侍卫击毙。死时尚幼。
十二司马凰。于土改公审大会,为御前侍卫击毙。死时尚幼。
十三司马粮。土改逃亡,至南韩,致富,归乡经商。持伞坠楼,安然无恙。
十四大哑。流亡途中,死于飞机轰炸。死时尚幼。
十五二哑。流亡途中,死于飞机轰炸。死时尚幼。
十六鲁胜利。任大栏市长,死贪。
十七鹦鹉韩。创鸟类中心,死骗。
魔幻现实
我们这一代人,想写点什么“魔幻现实”的文字,需要绞尽脑汁,在臭气熏天的新闻里搜刮,把童年的模糊记忆夸大。莫言、余华这一代作家就幸运多了。这幸运不止在于他们最先接触到了世界上最先进的小说创作方法,更在于他们亲身经历与目睹了魔幻的现实和现实的魔幻。他们要做的只是忠实地将其记录。马尔克斯曾经花了很长时间思考如何让蕾梅黛丝飞升,莫言这里鸟仙的故事信手拈来。
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来。这声音有点像狗崽子追逐奶头的哼哼声,更有点像多年前我们在河道里看到过的那些追逐着帆船的海鸥的鸣叫。秦二先生收回了他的笑声,撤销了他脸上那骄傲的笑容。我们的目光被那个奇异的发声体吸引。发出怪声的是三姐领弟,但现在她作为三姐的特征已经很少,现在,她发出令人脊梁发冷的怪声时是她完全进入了鸟仙状态的时候,她鼻子弯曲了,她的眼珠变黄了,她的脖子缩进了腔子,她的头发变成了羽毛,她的双臂变成了翅膀。她舞动着翅膀,沿着逐渐倾斜的山坡,鸣叫着,旁若无人,扑向悬崖。司马亭伸手扯了她一把,没有扯住,撕下一块布。等到我们清醒过来时,她已在悬崖下翱翔——我宁愿说她是翱翔,而不愿说她坠落。悬崖下的草地上,腾起一股细小的绿色烟雾。
相同的是,哥伦比亚人读到马尔克斯的作品,中国人读到莫言的作品,都可以肯定这些事真实发生过。
性与爱
在豆瓣某话题看到大意如下的话:
我想和你睡,你想和我睡,我们睡在一起,这是性;我总想和你睡,你总想和我睡,我们总睡在一起,这是爱;我和你约定,今后只和彼此睡,不能和别人睡,这是婚姻。所谓“文明”,把顺序搞错了。
这是大部分性犯罪、婚姻悲剧的源头。爱,本应基于性的吸引;婚姻,本应是“我已体验到最佳的性与爱”后,放弃寻找新欢的心甘情愿。上官招弟,倾心司马库,甘为四姨太,何罪之有?上官来弟,被硬塞给革命英雄,受尽折磨,与倾心之人图真正的性爱,何罪之有?孙不言,头婚强奸上官领弟而来,二婚逼迫上官来弟所得,算个屁的英雄?上官想弟,自己卖身于妓院,为母亲筹钱,是这个变态的社会犯下的滔天大罪,想弟本人,何等英雄!
干部们怒吼:“说具体点!”四姐冷笑道:“你们斗争我是假,想看我是真,隔着衣服看,多别扭,老娘今日给你们个痛快的吧,”她说着,手熟练地解开腋下的纽扣,然后猛地掀开胸襟,旗袍落地,四姐赤裸了身体,她尖利地叫着:“看吧,都睁开眼看吧!靠什么剥削,靠这个,靠这个,还靠这个!谁给我钱就让谁干!这可是个享福的差事,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吃香的喝辣的,天天当新娘,夜夜入洞房!你们家里有老婆有闺女的,都让她们干这行吧,都让她们来找我,我教她们吹拉弹唱,我教会她们侍候男人的十八般武艺,让她们成为你们的摇钱树!大老爷们,谁想干?老娘今日布施,倒贴免费侍候,让你们尝尝红婊子的滋味!怎么啦?都草鸡了?都像出了㞞的鸡巴一样蔫了?”
乱序与留白
乱序,可以说是莫言写作的标签。《红高粱家族》也好,《檀香型》也好,不光时序错乱,最厉害的是无论从哪一章开始读起,都不会影响阅读。
本作主线是正序的,但天才的莫言留出了大量空白,在最后几章才道出上官鲁氏的性史,又以几个补丁填上更多的空白。饶是如此,仍有很多未交待清楚的事,让人回味无穷。优秀的作品不需要尴尬的灌输,而是通过写作技巧引发读者去思考。
异人者曰
或言,此奥雷里亚诺家族,上官家族,皆疯,皆痴,皆淫,皆不知羞耻,皆冥顽不灵。
其痴于性,此人之本源;其因爱而疯,此人之所以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