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行是一种功夫,要一起修炼,不可区别对待
克明俊德,格物致知。此为至善。
至善之人,也是至情至性之人,看透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因为他们有自己的信仰,面对挑战,精神抖擞,斗志昂扬,淡定自若。烟火岁月,乐在其中,受人敬仰。当然,有些至善之人,泥潭里滚过烫过,难免会沾染嫉恶如仇的性格,但只要德行端正,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就瑕不掩瑜。
人间世事难料,磨难重重,但追求自在快乐,又是每个人最朴素的愿望。但多少人,迷失在岁月的樊笼里,将自己变成一个畏手畏脚、消极颓丧又或左右逢源、愤世嫉俗的人,放弃挣扎,得过且过。
由此,要想获得人间的自在快乐,王阳明让我们不要放弃精神追求,让自己的心有法可依,完成自己的哲学建构,才不至做一只迷途的候鸟,背负精神的枷锁,逃不出来。
为什么王阳明如此执着地追求心灵的修炼?因为心外无理,心有定盘针,就不必枝枝叶叶外头寻,寻也寻不到,最后兜兜转转,发现一事无成,就是杂念太多,心不够静。想要振翅高飞,就要不畏高寒,哪怕要经历折翼之痛。吸收的噪音太多,又没有强大的心理建构,就容易不得章法,汲汲营营,攀炎附势,惶惶不可终日,反而耽误了美好的时光,让自己不痛快。因此,古来圣贤都以修心养性为己任,到最后他们都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有极强的定力,不畏一时之得失浮沉,这些都是极高的思想境界。
如何修炼呢?圣人只有一个功夫,就是知行合一。古人所以分开说“知”和“行”,只为世间有一种人,懵懵懂懂的任意去做,全不解思惟省察,也只是个冥行妄作,所以必说个知,方才行得是;又有一种人,茫茫荡荡悬空去思索,全不肯着实躬行,也只是个揣摸影响,所以必说一个行,方才知得真。王阳明则强调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知和行要一起修炼,不能只练其一,忽视其二。因此,王阳明强调的修心并不是关起门来,不问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也不是像佛道高人那般,吃斋念佛,超然物外。修心要不假外求,与其笃信圣人,不如反求诸己,在这里圣人之学只是自学自证的敲门砖。
修行是日课,因为天理终不自见,私欲亦终不自见。修行如人走路一般,走得一段,方认得一段;走到歧路处,有疑便问,问了又走,方渐能到得欲到之处。
因此,在知行合一的道路上讲求慎终如始、惟精惟一。这是一种从始至终一心一意的心态,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成就事情。怎样才算一心一意呢?如读书则一心在读书上,接客则一心在接客上,是一心一意吗?并不是。因为它和“好色则一心在好色上,好货则一心在好货上”没什么区别,都是逐物的心态。一心一意,首先要求的是追求天理。存天理,就是立志,做人先要立志,再依规实践,否则就容易在逐物的途中迷失心智。所谓知和行是一种功夫,要一起修炼,就是这个道理。追求天理的过程就是对症下药、种树养根的过程,“日间工夫,觉纷扰则静坐;觉懒看书则且看书,是亦因病而药”。如果只是专心做事,则过于偏重执行,没有从战略和天道的角度考虑问题,这只能算是摹仿誊写之功,妄自分析加增,以逞其技,久而久之其失真愈远矣。
只要去人欲、存天理,方是功夫。静时念念去人欲、存天理,动时念念去人欲、存天理,不管宁静不宁静。若靠那宁静,不惟渐有喜静厌动之弊,中间许多病痛,只是潜伏在,终不能绝去,遇事依旧滋长。以循理为主,何尝不宁静;以宁静为主,未必能循理。
道无方体,不可执著。却拘滞于文义上求道,远矣。恃剑而生者,最终死于剑锋。恰恰是那些认定的道理又或成功的经验,在超越特定的时间之后,成为了致命的毒药。对人类来说,成功源于知识的力量,它让我们得以改造环境。问题是要让这种力量可控,就像乔纳森·海特的《象与骑象人》里说的那样,人的“心”是一头大象,而“智”则成了骑象人。象与骑象人不再是简单的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而更多应该体现为协调和合作。在海特的观念里,幸福的获得不是任“情”驰骋,也不是以“情”“理”相争,而是“心”与“智”相协调,“情”与“理”相合作,最后以“理”驭“情”,骑象人驾象而去,终达幸福彼岸。因此,王阳明说,心外无道,诸君要实见此道,须从自己心上体认,不假外求始得。
如何可控呢?要深刻理解一个道理的实际意义,理解它的威力大小,在看待问题的时候就要总是从整体上看,并将它作为更大整体,即活生生的文化的一部分。这要求我们,不要过分着眼于细小部件,它会让我们丧失真正需要关注的点。通过“忽略小物质”,去掉细枝末节,我们极有可能得出一般规律。即使规律仍然不能求解,但至少能写出所有方程,提高成功概率。通过研究事物的普遍规律,我们获得了真知。
很多时候,带来麻烦的不是未知的东西,而是我们以为知道,实际却并非如此的东西。过分关注细节,就会陷入这种管中窥豹的陷阱。因此,理解就是改变自己,超越自己。在我们知道它是讲什么的时候,就不会感到痛苦了。
由此可见,王阳明的修心,是入世之道,强调认知与实践的结合,认知指导实践,一片至知至诚至信之心,不可以穷通夭寿之故便把为善的心变动了,只去修身以俟命,从而最终能惠及百姓,救民水火。知行合一也是为了取法明道,这与王阳明一直在朝廷做官的背景不无关系,心里始终想着“为民请命”的事情,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
修心必须全心全意,因为不诚无物,“充其恻隐之心,而仁不可胜用矣”,诚意之功,才能明明德、穷天理,才能格物致知。
例如他在江西平乱缉盗,所采取的治理策略就看成教课书级的管理手段:
① 在当地厉行“十家牌法”,建立户籍与查验制度,每户一牌,让民众互相举报,不让盗贼有藏你之处
② 加强部队训练,选能任贤,提升军队的作战能力
③ 当断则断,果断地对盗贼发动战役
④ 设立行政管理单位,强化政治控制,并兴商贸,恢复生产生活
⑤ 建学社和书院,推行敦厚民德、移风易俗的文化举措
由此就能看出王阳明在为官上颇有建树,手腕和执行力了得。
修心到一定程度,就能达到“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地,因为心志已然成熟,能做到收放自如。
同时,在朝廷为官,与民谋利,难免会触碰到钱和权的问题。王阳明也强调,要超然于得失荣辱,世俗人情之外,否则会被物欲腐蚀,沦为金钱的走狗,甚至做出伤天害理之事。道理都懂,但知易行难。王阳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经常教诲说,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天下所以不治,只因文盛实衰,人出己见,新奇相高,以眩俗取誉,徒以乱天下之聪明,涂天下之耳目,使天下靡然争务修饰文词,以求知于世,而不复知有敦本尚实、反朴还淳之行,是皆著述者有以启之。因此,王阳明让我们牢记他的致良知之学,紧要有四句话,即: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这四句话是理解致良知学说的解说思想,理解了这四句话,并在实践过程中活学活用,就容易去人欲,存天理。最终达到此心光明的境地。
在与人打交道的过程中,难免会有思想的碰撞和意识的冲突,这时候王阳明认为“和而不同”才是正确的交流思路,这个社会本就是多元和谐的,容得下孔孟之道,自然也该容得下说学逗唱。他自己在理论建构上,也遵从折衷朱陆,会通佛老的思想来提高自己的认知,和苏轼讲的“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的学习态度异曲同工。代表个人情绪的喜怒哀乐也应该是中和的,过犹不及,过分的放逐情绪,不懂收敛和场合,也是自私的表现。
平日里如何用功修心?王阳明教人须在事上磨炼做功夫乃有益,若只好静,遇事便乱,终无长进。那静时功夫亦差,似收敛而实放溺也。就好比为官讼狱,同样需要不断主持断案,才能求得实学:
不可因其应对无状,起个怒心;不可因他言语圆转,生个喜心;不可恶其嘱托,加意治之;不可因其请求,屈意从之;不可因自己事务烦冗,随意苟且断之;不可因旁人谮毁罗织,随人意思处之:这许多意思皆私,只尔自知,须精细省察克治,惟恐此心有一毫偏倚,枉人是非,这便是格物致知。
纵观王阳明的一生,文治武功,无一不精,是大学问家,也是事必躬亲、为民做主的好官,同时还是桃李满天下、流芳百世的好老师,这样一个人,比孔子和朱熹只讲学的单一贡献,来得更彻底,也更不易,更伟大。
正如温总理所说,身为天下人,当思天下事,而天下之大事,莫过于万民之忧乐。
至此,此心光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