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作为个人坠入爱河,将各自的历史带入婚姻中 | 伦敦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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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刊于《伦敦书评》( London Review of Books),作者 C.K. Stead,发表时间 9 October 1986。侵删。
佩内洛普·菲茨杰拉德(Penelope Fitzgerald)的《无辜》(Innoccence)设置在佛罗伦萨,主角是意大利人,我一直在问自己:这是怎么做到的?她对意大利社会非常了解:但更重要的是,她以某种方式进入了意大利角色,因此当一位年轻的英国女性出现在现场时,她确实看起来像是一个外国人,而不像人们所期望的那样,成为小说的焦点。菲茨杰拉德成功的秘密一部分是想象力;另一部分是节奏。这本小说似乎有意识使读者感到自己步调缓慢。也许这意味着人们应该这么想,书里告诉我们的一切都微不足道。它并不晦涩,但具有某种密度。这本书似乎永远也不会像现在很多人所推崇的小说那样,回到传统的练习中来,把小说当作自己的模仿。
时间是1955年。主人公是一位年轻的医生萨尔瓦托·罗西和一位刚毕业的年轻女子琪娅拉·里多尔菲。他们非常热烈地坠入爱河,然后结婚。叙述顺序上有一些灵巧的来回移动,为我们提供了他们各自的背景。琪娅拉是一所衰落的贵族之家的继承人。萨尔瓦托是一个乡村共产党员的儿子。他从小就决心与政治保持距离。尽管如此,他仍然生气地发现自己无助地爱上了琪娅拉–——菲茨杰拉德显然很喜欢创造充满激情的角色,他们的激情迫使他们做出反社会的行为。琪娅拉的英国同学是名叫芭妮的年轻女子,是“无辜”的另一个例子。强势又霸道的她爱上了琪娅拉沉默寡言的堂兄西萨尔,后者经营着家族酒庄。她还告诉他,愿意嫁给他。小说似乎正朝着平行的方向发展:但令人惊讶的是,西萨尔没有回应,只是表示他知道芭妮爱他。只有一个小细节(菲茨杰拉德要求我们专心阅读)提示我们西萨尔虽然同情芭妮,却爱上了琪娅拉。这反过来解释了他在故事高潮时莫名其妙的举止。
但是有一个更前置的故事。在16世纪后期,里多尔菲伯爵是小矮人。他娶了一个小矮人,生了一个小矮人女儿。为了使孩子免受不适感的困扰,他们在庄园里只雇用小矮人。他们为她买了一个小矮人同伴——但是后来同伴突然长高了。应该怎么做?这位小姐认为同伴长高是个不幸的事情,她建议她应该双目失明,这样她就看不到“普通人”的样子,然后砍下膝盖,以免“畸形”。
这个故事在一开头就讲述了。但是结果如何?直到小说的后半部分才接上了。意大利旅游局征用了里多尔菲的其中一间房屋。在写旅游小册子时,一个记者创作了比真实故事更好看的版本,讲述了那个小女孩如何越过墙壁逃脱。因此,加上共产党小说家想拍一部电影,讲述腐败的贵族如何残害“人民之子”的情节,我们(间接地)获得了这些开头给我们留下的问题的答案。
里多尔菲实际上是残酷的坏人吗?他们被描写得暧昧、好心又平凡琐碎。 琪娅拉的玛塔姑妈为无家可归的老年妇女和孤儿提供庇护,她觉得反正老年妇女喜欢照顾婴儿,结果老奶奶们为了拥有婴儿把他们隐藏在橱柜和洗碗篮中。甚至几个世纪前的里多尔菲家族都只是为自己女儿的幸福考量,而她也为同伴的“不幸”而费心,所以才要弄瞎她的眼睛、砍她的腿。无辜这个称号既属于里多尔菲,也属于“人民”。在这两种情况下,都值得担心。菲茨杰拉德的世界观充满机智和奥秘。但是,故事的两个部分(16世纪和20世纪)是否结合在一起?这个结合是用最细微的笔触完成的。
菲茨杰拉德的两个主要角色的魅力是什么?部分原因是他们的人文独特性。但也有一种“理想”在里面,我认为那就是这些意大利人的过去并不自由(甚至不如英国人自由)。尽管萨尔瓦托实际上已经放弃了父亲传承给他的政治理念,但他仍然是“人民的孩子”。尽管琪娅拉的家族处于无可救药的衰落中,但她还是忍不住成为里多尔菲。他们作为个人坠入爱河,但是他们将各自的历史带入婚姻中。在故事快到高潮的时候,萨尔瓦托一直在想着琪娅拉:“但是他几乎不会想到,在19岁的时候——尽管她爱他——这当然给了她不公平的优势——她就会知道如何‘砍下’一个成年男子。”这个词出现得很随意,很容易忽略:但是它肯定不是偶然出现的,它使古代故事和现代故事之间建立了联系。易燃易爆炸的萨尔瓦托是里多尔菲“无辜”的另一受害者吗?还是他自己的“无辜”的受害者?还是根本不需要受害者?小说以一种方式结束,但又像是另一种——对于它自己的隐含问题,它似乎提供了两个相反的答案。这是一种奇怪、无声的力量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