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藤雅信:从大势到局外,从周边向中心
陶艺的“局部之外”
《美的觉知》中,安藤雅信自从业开始,就一直站在局部之外。
安藤雅信最初从事陶艺创作之前,以纯艺术为志向的人如果去摆弄工艺品之类的东西,会被沦为笑柄。到他在烧窑厂发现,那些不问品质好坏,用厮杀出的分毫养家糊口的人并不少,这种行业带来的大于阴影的希望,也间接使得安藤雅信接触到了更多产地出身以外的视角。在主流的人群之外,安藤雅信选择为热爱的真情所感染;
当安藤雅信以陶作家的身份在现代美术和陶艺之间徘徊的二十岁的后半段,第一次在纽约MOMA看到日本部门的工艺展品的反应:“啊,这些东西代表日本美术?!”不可置信同时伴随着如释重负,在这展柜所浓缩的一方天地之外,如何缩短自己与真实日本之间的距离,并建立起作为日本人的身份识别成了急需解决的问题。
每一代艺术的先驱,在开创先河之时其实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意识。日本探索工艺美术的先驱也是如此,他们很多是以工艺之外的眼光来从事手中的工艺制作的。这种投射的视角启发并影响了安藤雅信,令他在自己的创作中得到内化,安藤雅信总是不忘把目光投射在陶艺之外,令作品保持着新鲜感。
安藤雅信也不时地跳出自己的艺术之外,积极地与各界艺术人士交流。书中收录的对话,有对他艺术之路产生巨大影响的手工艺家坂田和实,有与他有激烈碰撞的艺术家村上隆,还有他曾经深爱的爵士与噪音音乐的个中佼佼者、与他相互启发的大友良英……每篇访谈之后,他都会附上一篇短短的总结,就对话中的问题进行延伸与拓展,从不同的角度对一些艺术上共通的问题进行探讨。这种从周边向中心的对话,拓展了其宽度的同时更容易加深深度,这启发着安藤雅信,也更启发着读者。而局部之外,就是更新鲜广阔的领域。
传承与创新
在与大友良英的对话中,谈及大量出生的一代所造成的人口与资源的不相配,艺术家不得不为了吃饭而工作——虽说这样听上去有些动机不纯,但是有些价值也能经过评价传予后世之时,安藤雅信道:“这不就是被大量出生的一代毁了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吗?”
这种疑问在我们的环境里并不少见,对于一些人而言甚至熟稔到讽刺,那无非是一些在时代之下个人权利的宣言,最后却往往卷入至意识形态的较量之中。但是在安藤雅信这里,谈及“我们这一代人”时,他使用了一个不同以往的后缀:“使命”。这种责任感的担当,无不传递出他一直在思考的文化的传承,与民族特性的张扬,以及怎样一点点“打开锁国之门”。
他曾举例过,文化的融合就类似于将一种树木的枝条嫁接到另一种树木的树干上,嫁接的新枝当然是脆弱的,而根干却是坚韧的。日本美术工艺就如这般嫁接了明治维新之后,导入的西洋文明的新枝就是现代的工艺美术,照这样的思路,对于后来的成长的职业也好理解了。
而提到创新,坂田先生的“古道具坂田”给了安藤雅信很大的启发与影响。“古道具”这一新角度,让它既不为既有的价值观所限制,同时也为传统古董界打开了风口。这种与不与“权威”并行,而是随着时代一同变化的态度也成为安藤雅信日后创作的信条。
坂田和实在与安藤雅信的对话中,提到“美”这个甜蜜而伤感的词汇,在现代美术的领域已经不再使用了。正是因为所谓现代艺术是以创造新的作品和理论的前提,所以用旧世界的衡量词汇“美”来评价现代艺术,也成了一种羞辱,因此再也没人使用了。
在摒除语言符号的所指与能指、意义的消解的前提下,这确实是个令人非常惊讶的现象:没有绝对的“美”,一切也都有可能被改变与推翻,而到底如何随着时代的变化去创造,也是安藤雅信在艺术中一直要去探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