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价值书评】当人类不再写信，那些激情、悸动、爱恨和虚伪该如何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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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信是真情实感，有些则是虚与委蛇；有些信妙手天成，有些信显得枯燥乏味……那些激情、不安、悸动、平静、爱与虚伪，都成为我们理解历史的工具。
撰文〡叶克飞
相比宏大叙事的历史，我一向更喜欢细节史。在某个细分领域里剥茧抽丝，总有让人眼前一亮的趣味，比如“谁把橡皮安在了铅笔的头上”，一点点大的事儿就能引出一本文具史。
《书信中的世界史》也走这个路子，作者西蒙·蒙蒂菲奥里选择了历史上的各种书信，涉及情书、家信、决斗书、外交和战争等领域。一封封书信前，是西蒙·蒙蒂菲奥里交代的历史背景。
书名：《书信中的世界史》
作者：西蒙·蒙蒂菲奥里
译者：王涛
出版社：浦睿文化·湖南人民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0年8月
定价：68元
这本书的阅读自然有难度，因为涉及领域太多，即使爱好历史，也难免有许多盲点。不过有难度不等于难度大，因为作者的背景交代虽然简短，却已足够讲完一个故事。
有时，书信比背景交代更长，有时则相反。比如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女演员莎拉·贝恩哈特致信帕特里克·坎贝尔夫人，就只有一句“医生将在下周一为我截肢，我很高兴”。
这位女演员身世坎坷，母亲是巴黎的一位犹太妓女，父亲则是一个不知名的嫖客。拿破仑三世的同母异父兄弟莫尔尼公爵是她母亲的情人之一，后来也成了她的情人。
莎拉极具才华，是那个年代最出色的演员之一，也以崇尚自由而著称。在巴西表演《蝴蝶夫人》时，她不慎从高台上摔落，膝盖骨折，此后忍受了多年痛苦。70岁那年，她选择了这样一种一劳永逸的方式。
作为人类的古老沟通方式，信件封存着人类的生活细节与种种信念。有时如莎拉这般只关乎个人，有时则足以影响历史走向。比如1940年罗斯福与丘吉尔的通信，也许就是那一年间人类最重要的信件往来。还有一些信写好了却不曾寄出，却让后人担惊受怕，比如艾森豪威尔草拟给军队的信，计划在诺曼底登陆失败的情况下发出——如果真的失败了，历史将会往何处去？
西蒙·蒙蒂菲奥里是《耶路撒冷三千年》的作者。这位出生于1965年、出身富裕犹太家庭的学者，曾在剑桥大学研习历史，身兼历史学家、小说家、记者、纪录片撰稿人和主持人等多种身份，也是目前世界上最具魅力的畅销书写作者之一。
正如《新闻周刊》所说的那样：“西蒙能将内容庞大的历史书籍写成极为好看的惊悚作品；他知道怎样才能让历史变得浅显易懂。”
作为《每日邮报》2019年度历史类好书和英国年度畅销书，《书信中的世界史》同样做到了这一点。在信件中，帝王、名臣、将军、现代政治家、作家、演员、科学家、探险家和名媛，都呈现着自己的面相。
这种面孔或许真实，或许并不真实。有些信是真情实感，有些则是虚与委蛇；有些信妙手天成，有些信显得枯燥乏味……那些激情、不安、悸动、平静、爱与虚伪，都成为我们理解历史的工具。
有时，两个人之间的信件会无所不包，就像叶卡捷琳娜大帝和波将金大公那样。他们既是恋人，又是政治伙伴，所以在书信中既有政治角力与权衡，又有激情浪漫，还有生活中的点滴。这种利益与情感的交融，并不是历史的常态，但每次发生，都伴随着传奇，也让后人叹息。西蒙·蒙蒂菲奥里写道：“波将金死在摩尔多瓦荒凉的草原上，手里抓着一包叶卡捷琳娜大帝的书信。那些曾用丝带包裹的信，波将金一边读一边哭泣。”
在前言中，西蒙·蒙蒂菲奥里还写道：
“我们人类有一种本能——记录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丢失的感情和记忆，并与他人分享。我们迫切地需要巩固关系，用爱或恨彼此联结，因为世界不会停滞不前，我们的生活是一系列开端和结局：当在纸上记录它们时，我们会觉得它们会变得更加真实，几近永恒。书信是对症生命无常的文学解药，当然也是人们面对互联网的脆弱和不稳定时所需的良药。歌德就书信的魔力做了很多思考，他认为书信‘是一个人可以留下的最重要的纪念物’。而这样的直觉是对的：在主人去世很久之后，书信仍然鲜活。在政治、外交和战争事务中，命令或承诺必须备有证明文件。因此，有很多我们今天在赞颂的事都是通过书信这样的媒介达成的。”
在人类已经不怎么写信的当下，看到这段表述，难免有些感怀。
技术的进步让人类受益，却是对书信这种记录方式的严重打击。西蒙·蒙蒂菲奥里提到，他研究斯大林档案时发现，20世纪20年代和30年代，斯大林给随行人员及陌生人写了长信和便条，特别是他在南方度假时。但在架设了保密电话线后，他的书信写作便戛然而止。
曾经，那些国家元首们为了保密，很少让人协助他们处理关键信件，而是选择亲自回复和封印。林肯、叶卡捷琳娜大帝和沙皇尼古拉二世等人，都会自己给信件贴上邮票，这样的场景早已成为历史，而且也不会再有。
甚至可以说，关于书信史的研究，会在某个时代陷入停顿。
即使你对政治家的通信没有兴趣，也不要以为自己没有损失。书信中的八卦秘闻，本是满足人类好奇心的一条路径，未来或许也会消失。
在书中，拿破仑写给约瑟芬的信充满情色意味，弗里达则写出“什么都比不上你的双手……我的身体时时充满着你”。最搞笑的是莫扎特，他给表妹的信中写道：“我持续了将近22年，从同一个洞穴里拉出粪便，但它一点也没有破”，真是惊人的“发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