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叛国者的复仇
这篇书评可能有关键情节透露
千禧年前夕,一位古稀之年的挪威老人得知自己余日无多,决定向昔日的背叛者复仇,在死前送他们下地狱。他是经历过二战最残酷战事的老兵,战友们习惯叫他的外号——知更鸟。与此同时,被高层投闲置散的哈利·霍勒无意中发现一条军火走私案的线索,顺藤摸瓜追查之中,却遭遇一连串看似并无关联的命案。驱散重重迷雾,哈利渐渐意识到,所有杀戮的源头要追溯到1942年……
一、双线与诡叙
《知更鸟》是一部杰作,与《蝙蝠》《蟑螂》相比,作品完全蜕去青涩感,故事讲得稳健、纯熟。奈斯博左右开弓,娴熟地运用了两个推理小说常见的手法。
第一个手法是双线叙事,一条线是知更鸟的战争经历和复仇历程,另一条线是哈利追查强制走私案和连环杀人案,双线时间跨度五十多年,最终交汇在千禧年的挪威国庆日,以警察与连环杀手的对决结束。
知更鸟这条线的故事一多半发生在1942—1945年战争期间。挪威在二战中的角色比较尴尬。对我们而言,二战是以正义战胜邪恶、光明战胜黑暗告终的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因为我们的祖国是世界反法西斯阵线的一员,并在浴血坚持中获得了最后的胜利。挪威的情形截然不同,她没有我们的荣光。战争之初,这个北欧小国被纳粹德国纳入万字旗之下,挪威王室逃亡海外,德国扶持建立了以吉利斯为首的傀儡政权。战争期间,挪威政府派出所谓志愿军,跟随德军在欧洲东线战场,与苏联作战。近两万名挪威人报名参加志愿军,约七千多人被派上战场。知更鸟是应召入伍的挪威志愿军,以我方视角看,他就是个伪军、二鬼子。
挪威志愿军高唱着捍卫祖国、捍卫领袖的战歌出征了,许多人在异国土地上长眠,尸骨无存。几年后,纳粹德国土崩瓦解,挪威王室重掌政权,傀儡政府首脑被枪决,罪名是叛国者,跟随德军征战的挪威志愿军也被判处同样的罪名。他们从爱国者变成了叛国者。
我总感觉,作者对于这场战争的态度是暧昧的。他写了战争的苦难,却有意无意地回避了战争的责任归属问题。纳粹德国首先侵略了挪威,但作者似乎不曾在书中谴责过那些侵略者。对于德国的对手苏联,作者没有半句好话,与万字旗相比,他好像更讨厌锤子镰刀。至于在挪威坚持地下斗争的反抗军,在书中的形象也并不怎么伟光正,战争结束后更有些小人得志的模样。
诚然,一切战争都是残酷的,兴亡百姓皆苦。不过,笼统地谴责一切战争,看似政治正确,实则有些偷懒和滑头。这个世界固然复杂,但总该有是非对错之分、善恶好坏之别。比如,反抗侵略是正义的,滥杀无辜是邪恶的,以武力争自由是正义的,以武力护独裁是邪恶的。人间万物万事并非个个黑白分明,所以需要甄别分辨,而不是干脆全部搅浑了拉到。
作者运用的第二个手法是叙述性诡计,这也是本书的核心诡计。作者将知更鸟的行事轨迹直白地呈现在读者眼前,却始终不点破其真实身份,以各种精巧的设计和暗示,故意混淆和误导读者的判断。我曾一度对叙述性诡计审美疲劳,这个阿加莎首创于《罗杰疑案》的奇思妙想,后来被日本人用滥了玩坏了,冒出了许多匪所思的“叙述者”,比如未出生的孩子、死者的鬼魂、动物、物体等等,仿佛是印象派作品或行为艺术,清奇脱俗得让我瞠目结舌。我实在缺乏欣赏这种先锋艺术的能力,相形之下,《知更鸟》的诡叙手法很古典,仿佛技法传统的精致工笔画,比较适合我这样中老年读者的口味。
为了模糊知更鸟的真实身份,舞台帷幕刚一拉开,作者就让5个挪威士兵同时登场。1942年冬,爱德华、丹尼尔、盖尔松、辛德、侯格林,5个挪威青年,在德国森汉姆受训之后,在炮火硝烟中向东前进,止步于冰天雪地的列宁格勒郊外。城市久攻不下,战况胶着,他们蹲缩在寒冷彻骨的战壕里,一点点消耗掉弹药、粮食、体内的热量以及心底的希望。
爱德华是班长,后来升为排长。他已经有了小家庭,比其他人更想回家,回家的前提是必须活着。因此,他在战场上始终保持冷静机警,死神多次与他擦身而过。他经常大声训斥犯错的新兵,不知救了多少菜鸟的命。
丹尼尔是个胆大自负的狙击手。“丹尼尔”这个名字来自《圣经》,是希伯来语,意思为“神是我的审判者”。他毫不畏惧死亡,甚至藐视死亡。在对峙中干掉苏联狙击手之后,他竟爬出战壕,摸到半公里外将对手的尸体埋葬,下葬前还做了祷告。他带着一顶苏联军帽爬回阵地,军帽内侧写着“乌利亚”,那是死者的名字。
盖尔松是丹尼尔的崇拜者。他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丹尼尔,而且可以娶丹尼尔的未婚妻、一位战地护士。他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跟屁虫,同丹尼尔一样,也是坚定而残忍的战士。他沉迷于用刀割开敌人的喉管、刺穿对手的心脏。
盖尔松和丹尼尔是好朋友。丹尼尔讨厌腐朽的资本主义制度和虚伪的民主政治,认为只有希特勒才能给欧洲人民带来惊喜。盖尔松对国家社会主义没有特殊的感情,他加入志愿军的目的是为了保卫祖国不受布尔什维克的侵蚀。
辛德不是个招人喜欢的家伙。他来自偏远山村,某个阳光永远照射不到的地方,两个哥哥加入了法西斯国家集会党,以举报本村的反抗军和游击队员为乐。辛德也有告密的爱好,而且更喜欢添油加醋、无中生有。丹尼尔说,总有一天,那些利用战争满足私欲的人都会尝到鞭笞的滋味。
侯格林只有十八岁。没人知道他参军的真正原因。他自称钦佩希勒特,但对政治一无所知。盖尔松认为他从军只是为了冒险。丹尼尔猜想他可能搞大了某个女孩的肚子,才不得以远走他乡。一枚炮弹把他炸得几乎失聪且神志不清,时常瞪着一双呆滞的眼睛,分不清敌友。
德军雷霆万钧的攻势被战斗民族顶住了。他们被困在距列宁格勒五公里、距挪威奥斯陆两千六百十一公里的战壕里,有的战死,有的失踪,有的半死不活地煎熬。一架苏联战斗机盘呼啸而至,飞行员竟然打开玻璃罩,探出机舱扔下了一颗手榴弹。随着一声炸响,剩下的人就此失散了……劫后余生的知更鸟可能是爱德华,可能是盖尔松,甚至可能是丹尼尔,但究竟是谁,直到故事最后才会揭晓。
二、爱与恨
昏迷了许多天后,知更鸟在位于奥利地维也纳的鲁道夫二世医院醒来。他自称乌利亚,因为这个名字有特殊意义。医院和战壕是两个世界,虽然这里也有死亡、残躯、痛苦的哀嚎和无望的呻吟,但就在这里,乌利亚遇到了他这辈子遇见的最美丽、最聪明的女人。
护士海伦娜来自破落的望族家庭,善良、温柔、坚韧,忠实履行职责,给予伤兵悉心照顾,并聆听他们讲述大同小异的故事。她清醒地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帮助他们走出噩梦。到这所医院来的伤兵,要么伤重不治,要么伤愈后再被送回战场。
海伦娜被乌利亚吸引,因为这个死里逃生的伤兵很会讲故事。其他伤兵也讲故事,但他的故事与众不同。他的故事里没有恐怖与绝望,有的是勇气、战友情谊和希望。虽然这些故事未必真实可信,但充满生命力。她把他的故事当作解毒剂。
海伦娜也吸引着乌利亚。他没想到会爱上她,原本他打算娶另一个人。但她就这么推开病房的门,带进来满屋阳光,让一切变得白净耀眼,墙壁、天花板、床单全都亮闪闪的,踏进天堂或许就是这种感觉。
两个相互吸引的人顺理成章地相爱了。然而,乌利亚即将伤愈归队,被分派到更远更凶险的战场。海伦娜的母亲拒绝接受一个卑微的炮灰作为女婿,而且,她早已决定将女儿嫁给鲁道夫二世医院的布洛海德医生、一个纨绔子弟,却是她们一家摆脱窘境的希望所在。海伦娜为自己的幸福努力奋战,冒险尝试和乌利亚一起逃往巴黎,但严密的战时管制措施让他们无法如愿。更要命的是,布洛海德威胁她,如果不放弃乌利亚,海伦娜的母亲将失去仅存的栖身之地。没有办法,她只能选择放弃爱情。
乌利亚和海伦娜在维也纳分别的那一夜,空袭警报响起,人潮涌向防空洞。他和她留在空空荡荡、布满碎砖碎玻璃的大街上,黄森森的火舌为他们照亮前路。乌利亚做了个决定,牺牲与海伦娜共度一生的梦乡,以换取她的人生,即便不是快乐的人生,至少也是有尊严的人生。那个夜晚,他第一次在战场以外的地方杀人。
逃出维也纳后,乌利亚原本没有奢望活下来。海伦娜有尊严地活下去,这就足够了。战火燎遍欧洲,他死在哪里都不意外。然而,有些人的生命力如野草一般坚韧,而且运气也出奇好。战争期间需要收割的生命太多,死神过于繁忙,以至于忽略了他。后来,他不再自称乌利亚,改头换面,以另一个人的身份生活。讽刺的是,他加入了反抗军。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奸细,必须纳投名状——杀一个加入国家社会党的亲人。他超额完成任务,杀了4个人,父母和两个哥哥。更加讽刺的还在后面。战争结束后,他看到昔日战友走上被告席,相继被宣判为叛国者。这令他异常愤怒。在他看来,真正背叛祖国的,是以胜利者姿态归来的王室,以及那些随风倒的墙头草。因为杀过平民,他也不得不站上被告席,但反抗军的身份让他免于刑罚。“他们认为处决四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农夫是英勇行为,甚至大于我在列宁格勒捍卫祖国的罪行”,他的内心在咆哮,愤怒得放声狂笑。
愤怒化为仇恨,复仇的欲望如同病毒,埋藏在他的灵魂深处,直到五十多年后,与癌细胞一同爆发,立时所向披靡,势不可挡。医生宣告,他至多再撑一年。他想,只要抓紧,时间还来得及。冤有头,债有主,真正要报复的有两个,两个背叛者,一个背叛国家的王储,一个既背叛国家又背叛丈夫的女人。此外,为了顺利完成复仇,附带还要了结几个人,一个现任高官——杀他是为了混淆警方视线,两个昔日战友——杀他们是为了灭口和制造替罪羊。复仇计划很庞大。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海伦娜的灵魂与他同在,还有那个曾经并肩战斗的好伙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需要一件趁手的家伙。他在黑市订购了一支马克林步枪。这是全世界最抢手的暗杀武器,价格昂贵,杀伤力惊人,它的子弹可以像刀子切割黄油一样穿过防弹衣、在人体上凿开一个拳头大的洞。虽然五十多年没碰过枪,但他坚信自己能够成功完成人生中的最后一次狙击。可是,购买这支马克林,成为他的最大错误。因为这支枪太过招摇,以至于引起了一个无聊警探的注意……
“知更鸟”形象鲜明,一个经历大时代碾压、伤痕累累的小人物,一个用情至深、意志顽强的男人。但我不喜欢他,甚至有些很讨厌他。他从极端残酷的战场搏杀中幸存下来,被战火熏干,被血水沤烂,灵魂中的善意越缩越小,人性中的恶越胀越大。持续的杀戮让他渐渐精神麻木,继而慢慢体会到快感、乐趣。杀人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为了保护女友,就割断情敌的脖子,哪怕对方罪不至死。为了隐藏真实身份,就给四个无辜平民一人脑袋一枪。天地不仁,要么忍,要么残忍,他选择了后者。这样狠辣的角色,我实在喜欢不起来。
三、女主与搭档
知更鸟的故事线精彩耐看,在某种程度上遮盖了另一条故事线的光彩,好在哈利这个主角的存在感很强。
在故事开头,哈利的状态不错。首先,他升职了,从奥斯陆警局调到密勤局担任警监,暂时告别血淋淋的凶杀案,享受平静的办公室生活。第二,他不再酗酒,这主要归功于他的搭档爱伦。
爱伦不同于《蝙蝠》里的安德鲁和《蟑螂》里的丽兹,他们只是哈利身处异国他乡时的临时伙伴,而这个皮肤白皙的娃娃脸奥斯陆女警官,才是哈利的正牌搭档。从曼谷归来的哈利十分颓唐,幸亏有爱伦。她伸出援手,硬是将他从酒精的泥淖里拉了出来。哈利上班迟到时,她命令他呼气检查,视情况宣布他是否适合执勤。她曾多次叫哈利回家,但从不声张。更重要的是,她是个充满干劲的警察,哈利日渐受其感染,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干劲。他们是配合默契的伙伴,又是彼此知心的异性兄弟。哈利在《蝙蝠》中的幽默感部分回归了,至少在爱伦面前,他肆无忌惮地开玩笑。哈利深夜给爱伦打去电话,说“嗨,是我”。爱伦问,“是谁”?哈利说,“别假装还有别的男人会给你打电话说‘是我’。”爱伦骂道,“你个烂人。”另一个深夜,哈利又打去电话,爱伦心不在焉地“嗯”。哈利问,“你身边有人?”爱伦回答,“嗯”。哈利问,“他技术好吗?”第二天早上,爱伦忙不迭地告诉哈利,“他很猛,猛翻天了”。爱伦问哈利,“你什么时候才会有女朋友?”哈利说,“我又不认识谁”。爱伦说,“别对妈妈撒谎哦”。这是他们的日常,看到这些温馨的场面,我不由得背后一阵阵发凉,因为我太了解作者了。
故事向前推进,哈利追查到,在黑市定购马克林的是一位七十岁左右的挪威人,说德语,并且说了句“超过五十年没拿过枪”。爱伦推测,那人可能是二战期间跟随德军作战的挪威志愿兵。哈利需要探访健在的二战老兵,有人向他推荐了一位:辛德•樊科。哈利上门拜访,老人却已搬走,只见到了老人的女儿萝凯•樊科。她优雅、迷人,三十岁女人的成熟魅力让哈利一见倾心,爱情在电光火石间迸发。哈利系列的第一女主就此登场,她将与男主角分分合合、煎熬试炼,一起被作者折磨十几年。
对于萝凯,我不知道挪威读者如何评价,中国读者对这个人物似乎普遍缺乏好感,有些评论说她配不上哈利,还有些恶毒的评价说她是“绿茶表”。萝凯是哈利的官配,系列故事至今为数不多的主要幸存者,一路所受的创伤比哈利轻不了多少,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打动不了大部分读者的心。我是挺同情她的。
《知更鸟》里萝凯的形象塑造得比较毛糙,人设有些前后矛盾。或许,奈斯博刚开始创造这个角色时,还没有计划让她一直陪伴哈利存活下去,故此写得有些潦草。萝凯先是以密勤局外事联络官身份出现,法律专业背景,哈利的大学学妹,却比哈利更早当上警监,处事干练,职场上表现得光彩照人,在别有用心的外交部高官面前不卑不亢,人设颇似女强人、御姐之类。萝凯有一段失败的跨国婚姻,离婚后独自抚养儿子欧雷克,独立、坚强、乐观地面对变故,依然充满活力地生活。哈利完全无法把她和单亲母亲联系在一起。然而,故事发展至中途,萝凯的人设突然崩了,毫无征兆地变得逆来顺受、含悲忍辱,仿佛是长期被PUA的弱女子,不仅智商不在线,也没有与命运抗争的勇气,看得叫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面对上司的威胁——这种威胁还算不上十分严重,她既不设法自救,也不寻求他人帮助(此时她已经与哈利相识相爱了),就自投罗网送上门,充当SM中的M……这一段剧情比较“成人”,油腻男应该会喜欢。这件事,哈利从头到尾不知情,自然什么忙也没帮上。最后将萝凯从邪恶上司手中解救的,是另一个男人。
萝凯被上司夹入猎艳集邮册的时候,哈利正在浑浑噩噩中悼念另一个女人。正如爱伦被粗重的球棍击中头部时,哈利正在与萝凯甜蜜快乐地共舞。爱伦无意中发现,走私枪支的幕后黑手就在警队内部,她第一时间联系哈利,但打不通电话,直到被内鬼派来的杀手灭口。爱伦,哈利最好的搭档,尽管她希望和哈利并肩战斗下去,尽管她憧憬当一个好警察,尽管她刚刚与某个穷酸艺术家陷入热恋,尽管她就快从哈利口中“八卦”出对方的新恋情,但来不及了,她的戏份结束,作者用她的死,给了哈利重重一击。
看完哈利系列十一本书后,我认为,哈利情谊最深厚的搭档,无疑是这个只活了半本书的爱伦。哈利“害死”的搭档不止一个,除去第一部的安德鲁,继爱伦之后,还有哈福森、贝雅特,每个人的离去都让他深受打击、痛彻心扉。但最悲伤的那几页文字是属于爱伦的。
得知爱伦死讯后的一周内,哈利每天往爱伦家打一个电话,电话答录机响起“请留言”的声音后,他开始报告爱伦命案的调查进展,现场勘查、验尸报告、嫌疑人询问情况等等,可惜,警方没能锁定嫌犯;他说自己没去参加葬礼,改在酒吧纪念逝者;他承认自己准备追萝凯,应该能够成功;他说,“爱伦,我好想你”,“爱伦,早点和我联络吧”。第七天,电话答录机不再工作,“挪威电信通告,您拨的号码已暂时停用……”
哈利这次的精神创伤太过深重,作者不忍心在肉体上继续摧残他。因此,哈利和知更鸟的终局对决有惊无险。哈利罕见地凭嘴炮制服对手,无人受伤。只是,法律来不及制裁知更鸟了,因为癌细胞先下手为强。
故事落幕,哈利决定,这个夏天要找个地方,租一间农舍,教小朋友游泳——小朋友就是萝凯的儿子欧雷克。这看似一个充满希望的结局,HAPPYENDING。但我知道,哈利的厄运还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