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毕生的凝练,献给了阴阳相隔处道别的夫妻
《美女》初版是1997年3月,这本短篇集收录了八个短篇,包含《夜光之唇》、《喜剧女优》、《夜的肌肤》、《旁人……》、《夜的右侧》、《戏沙》、《夜的平方》、《美女》。
《夜光之唇》4星——一位整容医生接诊了一位女客户,与其他客户不同的是,这位女客户极其美丽,根本无需要整容。女客户对医生说,她并不是为了变漂亮才过来,而是为了让自己变丑,变回八年前的样子。随后,医生背着妻子,暗地里与这个女人约会,由此揭开一个可怕的真相……这个30来页篇幅的短篇是典型的连城暗黑系恐怖婚姻故事,以“整容和自然的容貌”作标志物贯穿始终,并在不同的情境下面向不同的矛盾,发挥不同的张力。其中用作欺骗读者与局中人的诡计也是连城惯用的手法,将真相赤裸裸坦白在平常的对话中,却由于过于自然而无任何人留意到,由此实现最佳的隐藏意图以及营造最意外的颠覆。
《喜剧女优》5星——由于结构与主题的原因,这是一篇很难作简介的作品。单纯从悬疑故事角度上来看可能会觉得狗血,但从较为深层的意识流角度来看,则能深深感受到一个小人物的自卑与孤独,以及真切体会到这个小人物一直受童年阴影束缚而影响人生的悲哀故事。不怕向大家稍微泄底地说(因为这不是重点,即使泄了一点也不影响整部作品的优秀),这更像是《搏击俱乐部》+《致命ID》+《黑天鹅》的结合,是一篇从爱情角度切入,向个人心底里的缺陷发散、深入剖析的小说。
《夜的肌肤》8星——神作。今年看过的最佳短篇之一!濒死的妻子对共同生活了二十年的丈夫坦白当年的罪恶……我之前在评论《背对背的爱情故事》说:“只要随意安排一个场景、一件物品、三个人,连城就能给你绘出一曲细腻婉转,撩拨心弦又轻柔缠绵的爱情禁歌。 ”连城有着极强的文字功底,他相当擅长把控人物心理,以及为物体增添象征意味。因此,连城不需要以行动与场景的紧张变换来营造张力与吸引力,他的笔力从来是——“润物细无声,无声胜有声;四两拨千斤,不变应万变”。连城笔下的人和物永远有一种静止的魅力,面对面的无言能营造出箭在弦上的氛围,窗外轻轻落地的一滴雨水有时是巧妙的点缀,适度的比喻与烘托实现人和物之间的共感通融与递进,于是人与人之间本来深不可测的冰冷隔阂就在这清脆乒乓中化为玻璃破碎,或融成如火热情,或展成怒火仇恨。连城最标志性的,就是凭借对人性、心理的揣摩,以及关系间的变化紧勾读者的胃口。
具体到《夜的肌肤》这个短篇里,故事“配置”精简到了极限,仅仅为两个人、一间房,在仅20页的篇幅内诉尽一对夫妻在阴阳两隔之际的互通。我之前说《出轨的女人》是我最喜欢的连城中篇,而《夜的肌肤》则是我最喜欢的连城短篇。此篇在我心中是连城文学性最高的体现,也是连城笔下绝美爱情的代表。文字凝练,极具质感。连城总有办法让我静下心来跟随他的文字游走,每一只字我都不愿错过。多一句话多余,少一句话不足,所谓的“刚刚好”正是如此。当中迈向死亡的每一脚步、伴侣的陪伴、若有若无的算计、被欺骗的愤怒、不甘、纠结以及宽恕,共同交织出高浓度的精华。其对文字的运用,对段落情节的铺排等等都极具学习价值。此故事更像是悬崖上绽放的双生花, 这对夫妻徘徊于生死间,用最深刻的伤害来表达最深刻的爱。此故事若换作其他人来写,恐怕只会是干巴巴的、毫无张力的日常流水而已……
《旁人……》4星——很有趣的开篇,是说一家五口分别住在同一栋公寓的不同屋子内,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互不打扰,一个月只有一到两次才聚在一起……连城新奇的写法,以12岁女孩较为絮叨的观察视角书写由泡沫搭起的原生家庭的虚伪与破碎。其中女孩天真的残忍、搞鬼的心性也为这个恐怖的家庭添上一丝黑暗色彩。
《夜的右侧》3星——男人下班偶然得到一位陌生女子的友好帮助,女子跟随男人回到住处,告诉对方妻子正和自己的丈夫在出轨。随后,男人和女子也厮混在一起,并计划如何杀害妻子,嫁祸给女子的丈夫……本篇在连城的作品里算是比较一般的,篇幅大部分是在写计划的执行以及男人的犯罪心理,但并无特别出彩之处,即使是最后的真相,也和连城其他好几部作品同质,其风格得不到充分的展现。
《戏沙》4星——讲述十八线色情男演员对“性”的不解与迷茫,在麻木而机械的拍戏中不断寻找着真实的自我,同时却反而在逐渐丢失自我。偏纯文学式的遣词造句,心理描写到位。
《夜的平方》2.5星——很久之前在别的书上读过,是《美女》短篇集里唯一一篇以侦破杀人案为中心的、偏推理小说的故事。一个男子的情妇与妻子在同一时刻分别死在了两地,男子被怀疑是杀害情妇的凶手。为了自证清白,男子立刻向警方透露,他绝不是杀害情妇的凶手,因为在那个时间段,他正在另一个地方杀害妻子……谜面精彩吸引,谜底却沦为平庸。这个短篇风格不太适合放在这本书里,而明显连城写比较本格的推理小说的功力是远不及情感悬疑文学。
《美女》4星——这个长得像芋头一样的女人能演我的情人吗?和小姨发生关系的男人为了逃避妻子的问责,托小酒馆的老板娘帮他演一出戏。于是,妻子和小姨这两朵姐妹花、老板娘、偷情的男人齐聚一堂。在男人窒息般的注视下,三个女人上演了一幕凄美又尴尬的大戏……这个故事很搭薛之谦的那首《演员》,“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尽力在表演”,连城三纪彦总能把男男女女之间的那些破事儿写得如此荡气回肠,令人百看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