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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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真,最开始听说这本书的时候,我并不想读,因为不屑,因为梅琳达曾经是同行,因为她曾经是同行所以不屑。
IT、生物和能源,我们念书那会儿公认会接管未来世界的三大专业。女程序员本来就少,业内偏见又厉害。她从微软还是家小公司的时候入职一路升到高管,然后因为生孩子辞职了。从一个正直的角度,当然我要讲“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何况她丈夫是世界(前)首富,她用任何理由躺在家里享受人生都非常合理。但站在私人的立场,就很难装大方。因为她的事例会让(未来要)干这一行的女性面临更困难的职场——“女人无论事业多成功,最后还不是嫁人生孩子,所以公司为什么要培养你”。
而且梅琳达还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天主教徒遵循圣经里男男女女家家儿儿那一套,虽然说名义都是真善美之类高大上的,但其规矩相当于遗老们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捆绑。我对话过的教徒,遇事不绝必问上帝,问出来的结果,首先是没有什么新鲜的见解,再则上帝的并管不到凯撒的,“爱”、“宽容”、“原谅”这些听起来都很好,解决迫切现实问题的实用性不强。
我对这本书的原始期待就是世界TOP级的富人太太,因管着一个慈善基金会给第三世界搞了点建设,就自觉对社会做了巨大贡献,出本书卖弄一下自己幸福的家庭生活,教育别的女性如何平衡家庭与生活,然后招呼大家一起来食肉糜。
我的预感也不能说是完全错的,大概错了80%这种程度。一个人,站在自己的立场,去谈论社会问题,首先要诚实——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我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能提供什么样的解决办法。听起来很容易,但人总有美化自己的倾向。下意识地,就会把自己说得好一点,最糟的情况是把自己当成真理本理把自己站的地方当成宇宙的中心。
梅琳达非常诚实。而且十分清醒。她絮絮诉说自己决定辞职的那一节,令人——至少是我——折服。我不是没有过“要养育孩子的话,辞职更好”的想法——假使我在20出头的时候结婚,说不定也就按那样年轻无知的想法做了,但我要是写自传就绝对不会承认(噗)。从这个角度来说,她辞去微软的工作而专心做慈善事业,对这个世界的女性,总体来说是一件好事。比尔盖茨的太太,替女性发声向女性喊话,传播的范围还有影响力,本身就能抵上万个网络辩论手。更何况,她诚实、清醒,而且有使命感。
我一直知道这世界比我自己的体验要糟得多得多得多。那是以新闻所得出的推论。但在这本书里,这些糟糕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被迫从事性工作的母亲、被强行割礼的女孩,她们都有了姓名,有了性格,有了实感。梅琳达不止为她们哭泣,更加在观察、分析和思考。她从非洲、印度的女性,美国底层和白领的女性,她的祖辈和现在的女性,别的女性和她自己身上,不断地比较和归纳。她不是理论家,但她在实干中得出的结论,能解答遥远的我们经常会问的傻问题,譬如:她们为什么不避孕,她们为什么不反抗,她们为什么不离开。
曾经有人好奇我对女性权益问题为什么如此敏感。因为总体而言,我本人似乎并没有被剥夺多少——尤其是我并不打算结婚或生育。一部分是出于责任,对于那些未能出生的女孩,我因为被生了出来活了下来受到了好的教育,有幸存者内疚。但更多,我也要诚实地说,是基于忧虑,生活在一个由男性制定规则、由男性实施规则、由男性评定结果的世界里,我始终心怀忧虑,甚至于恐惧。我从小就不具备传统意义上的“女性特质”,而我的成长环境以及时期并没有多少“反冲效应”,可以说我是一只在冷水里长大的青蛙,在这两年突然淋到热水,那种忧虑和恐惧的心理阴影尤其大。
我希望所有的女人都能读一读这本书。不是为了学到什么或者实际去解决什么,只是去看清楚,我们所活的是怎样一个世界,我们(以及你们的女儿们)将有的是怎样一个未来。连世界(前)首富的妻子都担忧的生存环境,你们真的能无所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