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主詞（非書評）

李煜的詞，初中的時候很喜歡，恭恭敬敬謄在心愛的本子上，爛熟于心。一次發下語文課本，熟悉的詞映入眼中是何等的歡喜，現在也隱約記得。那時的我本以為李煜只能入我輩之眼。

直到翻看《人間詞話譯注》，曰：“溫飛卿之詞，句秀也。韋端之詞，骨秀也。李重光之詞，骨秀也。詞至李後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變伶工之詞為士大夫之詞。”“詞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故深于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是後主為人君之所短處，亦為詞人之所長處。”思及自己為何獨獨鍾愛後主之詞，斷然不是因為自己有王國維先生的見識以及眼光。書上注中有云，清朝的詞論家周濟在《介存齋論詞雜著》中說“毛嬙、西施，天下美婦人也。巖妝佳，淡妝亦佳，粗服亂頭，不掩國色。飛卿，巖妝也；端己，淡妝也；後主，則粗服亂頭矣。”

細想來，正是李煜詞的“粗服亂頭”，既少有生僻的字，也鮮用典故掉書袋，才會讓當時的我易於理解吧。觀堂先生所言“神秀”“赤子之心”怕也正是指的如是。難怪會說李煜“變伶工之詞為士大夫之詞”。如無感無情，只能炫耀自己的技巧，如用典代字等等，此類作品最多算伶工之類。士人們的意趣，非在華麗的技巧，所以巖妝如溫飛卿，總是難得到幾句真心的贊賞。不過周濟把後主比作粗服亂頭，原指難掩國色，但似有貶低之意，也難怪王國維會以為這樣是將後主置於飛卿、端己之下。如果比喻成素顏，可無此歧義。于我，後主之詞如渾然天成一美人，粉黛只會污顏色。而年少時“為賦新說強說愁”怕往往也要歸入匠人、巖妝之類。林夕也說，自己年少時之作多有矯揉造作之感，慢慢到了後來無一字說愁，但讀來只覺得神傷，力透紙背。想來自己多年以後再讀此文，怕也有同感吧。

佳作，似乎要經過歷練才能獲得。

趙匡胤，這個宋朝的建立者，毀掉了一個政權，卻成就了一位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