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者似多,而欲写则又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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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其它的小薄本,书信集实在算是大块头,刨去单出的许广平书信《两地书》,18卷的人文社全集里,书信集占了3卷多,收了1904年至36年间现存的所有书信,从在仙台期间至病逝,囊括了我们熟知的这位文坛战士的大半生。
鲁迅糊口之主业大概并非是文学创作,而是翻译,并在早期做一些考据工作。鲁迅学术功底之深,常叫我可惜他用力总在翻译,偶然所做几篇国学文章,至今仍是经典。倘研究者说得对,鲁迅自身所具有的国学素养使他在批判“遗老”时也批判自己,他的一生,所致力进行的就是把外国的具有进步意识的文学作品介绍到中国来,使得中国有一些新的血液,可也不能十分如意。
“吾辈诊同胞病颇得七八,而治之有二难焉:未知下药,一也;牙关紧闭,二也”,出版之难,自《新青年》即阻碍重重,而后更有打压、审查、删减,小人攻讦,国人木然,战友排挤,非冲锋之战士不能一往无前。看呐,“我以为可悲的,而听众木然,我以为可笑的,而听众也木然,都无动,和我的动作全不生关系。当群众的心中并无可以燃烧的东西时,投火之无聊至于如此”,“我明知道笔是无用的,可是现在只有这个,只有这个而且还要为鬼魅所妨害”,为着这一点目的,要奋力呐喊,要设法合作,某种意义上,也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来战斗。
再来说说琐事,于文坛激战之外,鲁迅性格与作品中的战士形象相比要柔和许多,心思细致,很是敏感的,又一派赤忱,常漏一两句孩童语,于性格不对付的人也懒得做戏,喜欢版画木刻拓本之类,花费不少时间精力,但大佬的喜欢也是有成果的喜欢,总的来说颇有意趣,大抵“作文还是故意”。与同行好友的书信,通达、诚恳、直抒胸臆,言及时事有辛辣之见解,与读杂文集相类;与兄弟家信,除言及生活近况还多了些顽皮之感,到底是亲近人;对长辈信件则毕恭毕敬,用词庄重,是不甚多见的顺从样子;对晚辈后生毫无临下之感,还是当做新识好友尽力讲说,甚少劝人,而是说自己看法为多;很不同的自是与许广平的通信,除两地书收录之外还有许多,从学生至知心好友而至伴侣家人,态度之转变可窥见一斑,时间愈长而情感渐浓,到小白象和小刺猬几节,说起情话来让人直呼不敢认,抄两句感受一下“总之,我当选择最稳当而舒服的走法,决不冒险,使我的小莲蓬(=小刺猬)担心的。现在精神也很好,千万放心,我决不肯将小刺猬的小白象,独在北平而有一点损失,使小刺猬心疼。”看看,迅哥儿不仅给要损的人起外号一把好手,给心爱的人取昵称也是花样百出,不愧是有百万马甲的周树人。后期书信有一部分是给书店联系出版业务兼讨工资的,也有点意思,就不抄了,自己看吧。这里又要说一嘴,鲁迅常“骂”的至少有两类,一类是学术和处世态度不同,并不妨碍鲁迅对他们本人的评价,另一类则是舞文弄墨勾心斗角之辈,对于后者鲁迅一向像看小丑叭儿狗一般,惹得他们生气鲁迅痛快的不行,还是蛮好玩,又有一些原先的战友,随着时局变化渐行渐远,友人也不断故去,看到后面很难不生出苍凉寂寥之感 。
“我之被指为汉奸,今年是第二次。记得十来年前,因爱罗先珂攻击中国缺点,上海报亦曾说是由我授意,而我之叛国,则因女人是日妇云。今日之衮衮诸公及其叭儿,盖亦深知中国已将卖绝,故在竭力别求卖国者以便归罪,如《汗血月刊》之以明亡归咎于东林,即其微意也。
然而变迁至速,不必一二年,则谁为汉奸,便可一目了然矣。”
夜已深,虽无蚊虫咬我,但现在来考虑,明日还要做工,又手冷颈僵,因此不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