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痛痒

钱穆谈的中国文学优劣处,基本上不涉及文学之为文学的问题。譬如一种文字如何与后代联通,字义的直观易辨,都不能直接地解释他想要说明的道统和文学经典是何以塑造的。比起自下而上生成的文学,中国文学自上而下的雅化过程更加明显,也正因为过于强调这个过程而常常难以找到文学的活力。比起西方面对这个问题时文体分用和混用的漫长过程,中国文学不可不谓是处于劣势。中国并不缺少历史的动荡,并不是只有一成不变的社会结构,却没有发生使文体得以混合的公共对话。这个任务只有在特别天才的几个文学家身上,譬如司马迁,杜甫,欧阳修等等,才偶然地得到了解决。而与“雅化”的积弊相关,底层的中国人,语言又有惊人的强劲活力,那些谣谚,传奇,故事存在于乡野,一旦有为庙堂采撷的机会,就形成前无古人的新颖文体,一旦二者疏离,又很快吊诡地枯萎。中国人因此说的“礼失求诸野”,与西方两相独立的自然与文明人的概念完全不同。钱穆对这个雅化问题有足够清楚的意识,却只评价那是中国文学的一个独特的审美特征,不加更多探讨,回避了真正的文学问题。除了志不在此,或许也与他的民族立场有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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