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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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狗猫鼠,大先生其实语言已经是收敛得了。不过他的那杆雷电铁笔,是断然不会那么容易饶恕那些名人名教授的。那么这篇散文,其实是极具画面感的。大先生似乎是在谈论自己为何仇猫,但是其中夹杂着他对那些名人的讽刺。虽然不辛辣,却直直的击中他们的要害。
大先生为何仇猫,怎样仇猫,其实都是一些往事中的小事。那么通过这些小事,对那些名人名教授加以“善意”的讽刺,本来也无伤大雅,无可厚非。不过于今人而言,挖掘其中的价值还是以意识形态来论,还是利用大先生,还是把鲁迅所有的文章都解释为投向黑暗旧中国的匕首投枪。这是很令人恶心的,很令人感到惊讶的。
大先生满篇文章,洋洋洒洒,趣味盎然,他们那些所谓的专家,像是瞎了一样,全然看不见,还是恨不得把鲁迅死死地按在神坛或是祭坛上。说什么猫就是象征那些姑息养奸的黑暗分子,说什么猫就是那些军阀,那些帝国主义分子,我的天,要不要提一提阶级斗争啊?还要把鲁迅往政治上拉扯。要是鲁迅先生写纯文学了,倒是他的罪过了。不知这些所谓的教授专家脑袋里装了些什么,甘于当政治的喉舌,甘于曲解鲁迅。去他妈的文学家,不要脸的文学家。
全然把这篇散文的主题按在阶级斗争线上,全然把鲁迅奉为左翼旗帜,到底居心如何?恐怕还是政治私利罢了。不必如此费尽周折,把鲁迅还给鲁迅,把文学还给文学。不知唐宋今何在,李杜诗篇万代传。
大先生的这一篇《二十四孝图》,仍然是蕴含着他的自我往事的追忆。不过很有一些人要把这篇散文往封建礼教上拉扯一番了。我们不必否认鲁迅对于封建礼教的抨击和批判,但也不要心怀恶意的对此事大加指斥。鲁迅先生说“老莱娱亲”和“郭巨埋儿”此二则故事对他来讲有点反感,我想倒也不是鲁迅先生刻薄,倘若今人或者常人遇见此事,都不免要苛责一下的吧。
二十四孝,乃是古时候的人,为了使得国家黎民遵循以孝治天下的韬略所制定的一套礼教束缚。这套礼教,看似孝感天地,实则颇多荒谬。这些“孝”,不是愚孝二字可以轻易概括得了。当还可以加个蠢字,加个残忍二字。为表示儿女的孝道,竟然罔顾人伦,埋掉自己的骨肉儿子,就是为了孝顺老娘亲么?我想啊,那群圣人倒是真能胡诌。怎么不自己去死,不自己殉道呢?孔子毕生都要克己复礼,恢复奴隶制度,可是当此事化为泡影,为何不也去殉道呢?自己私心满腹,野心勃勃,满嘴仁义道德,行的却都是些虚伪之事。以迂腐育人,愚人,这是儒家惯常用的手段。
不过儒家倒也是真真能够得到陛下的圣心,大凡统治者,莫不要遵从儒术的,以此愚民,治国。给人灌输些忠孝仁义的大话空话,自家享受荣华富贵,追求功名利禄去了。竟至于弄出二十四孝如此极端荒谬的故事,以此驯化生民。不知几千年来,那些皇家争权夺利,兄弟阋墙,父子相残之事倒有几多。儒家之弊,在于虚伪,且虚伪的高尚,虚伪的正统。以至于孔子历经数千年起伏,于近世被打倒几次,摁在地上说他是封建主义大山的代表,打倒孔家店,批林还得把批孔也给捎带上。孔丘倒是觉得冤枉,要是生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不免也是“地富反坏右”中的一分子,现行反革命是跑不了得了。
不过孔子倒是又炙手可热了,举凡盛世,要是不想知识分子捣乱,不想黎民捣乱,就要画饼充饥嘛。儒家那一套又可以派上用场了,拿来愚愚民不也是挺好的么?不过二十四孝这种东西,就不要拿来示众了吧。
在这里,鲁迅先生说到了他的保姆,阿长。谈及往事,不免很多感喟。阿长在他看来,是一个顶顶朴实的农村妇女。心肠总是不坏的,而且是一个愿意真心待人的人。其实人间世也有不少这样的人。当然也就有了他笔下的另一类人,衍太太。衍太太自然是一个比较“坏”的女人,在家和他的老公看春宫图,做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些都是她的烂心肠的体现。可是虽然如此,终究也不过是些不出格之事。不必大惊小怪,若是大先生到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想必倒还会怀念衍太太的善意。
大先生的那一篇《从百草堂到三味书屋》,读来实在是颇有童趣童真的。幼时,凡是遇见一点异事,都会甚觉欢喜。他的百草堂,他的美女蛇的故事,他的上课不专心,都好像是我们每一个人必经的童年。不过在茫茫迷途之中行走,必然也有很多人迷失本心。那分童真童趣,有的销声匿迹,如同闰土,全都被生活挤压殆尽。有的则化为愚蠢和幼稚,和童趣看似一样,实则是大不一样的。有的变作油滑,故作诙谐幽默之状罢了。人还是要保留一点童真的,这是一个人的元气。鲁迅先生写这些文章时,已经年近半百了,却仍然有一种可贵的稚气,这种稚气,正是其赤子之心的见证。
《藤野先生》写的极其真挚,十分感人。得遇良师,实是人生幸事。可能为师之人给予学生的一点关照,会在学生的心中留下很大的印记。拿我来说,所遇良师甚多。其中不乏有印象我观念,启迪我智慧的老师。尽管这些只是老师的一点无心之举,但是也在我心中荡起涟漪。然而,这个人间世也有那些坏老师。他们只知道自己是在工作,空顶着一个老师头衔,却是不尽责尽心的。既然不喜欢老师,至少也是你的工作。就如陈道明所说,他对表演称不上喜欢,这只是他的工作罢了。因此,不喜欢老师,但是又是你的工作,自然也当达到陈道明那般效果,否则真不敢恭维你是什么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了。工程师倒是谈不上,可能很多老师倒是挖掘机手,几下子就把你心中的高楼大厦挖倒了。
最爱的自然是《范爱农》一篇。很多人诟病鲁迅先生的一点,就是说他空谈狂论,不做实际工作。很多人事功都在鲁迅先生之上。这自然无法否认,不过如此来说的话,那就是很令人感到诧异得了。这些言论纯属无稽之谈。鲁迅为这个国家做了什么,这倒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不过,这个国家对鲁迅做了什么,倒是一目了然得了,瞎子也能看见,有眼睛的人也能看见,不过都是装聋作哑,助纣为虐。
《范爱农》一篇中,他的好友范爱农,鲁迅先生尚且不能保全,不能在北京为他谋个职位。何况这么一个泱泱大国,积陈了五千年来的陋习恶俗。怎么可能尽除。鲁迅先生要救的孩子,在五六十年代都干了什么,难道还要说明吗?而今他所期盼被拯救了的孩子们,恐怕还是那个模样罢了。这些孩子,是不要人来拯救的,也救不起来。他们之中好一点的,还会喜欢读几本郭敬明的小说,要是不好的,根本是愚不可及无药可救了。大先生的期望全然变成泡影,正如他对这个世界一样,绝望透顶。不过,鲁迅先生的临终遗言说得好,一个都不宽恕。范爱农这篇散文,可以晓得,大先生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所能做的,实在是有限的很。“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大先生远去八十余年,而今我等尚有一点愤懑之心的人还在祈盼着被大先生的光辉照耀。弘一法师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想,这颗心将永远虔诚。虽然身处泥淖,心亦无所束缚,只愿抚今追思,以叹今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