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哲学》笔记与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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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September 16th,2020 Sunny
10年前吸引我学摄影的姐姐曾问我:“你为什么想要玩摄影?”
当时小屁孩的我想到一个正经的答案,却非要傲娇的说:“因为拽啊。”(现在是大屁孩了。。)
而就在10年后的前阵子的某次书店活动中,面对一些已经在玩胶片的00后高中生,我才搬出了十年前想到的那个答案:“我喜欢用相机将自己与世界隔开的疏离感,将自己隐藏到相机背后去窥探这个世界。”
十年摄影理念没有长进,反映在摄影作品上,一样的幼稚与停滞。至今我只敢以爱好者自居,不敢自称摄影师。
近日翻到了亨利·范·利耶这本《摄影哲学》,才重新有想到这个问题,并试图梳理一下来拷问自己。
这本书从评分到观感都不尽如人意。里面甚至提到了物理上的普朗克常量h和光速c两个恒量,而照片的颗粒应该跟卤化银分子相关,对h的能量份数是否间断我表示怀疑,无理数的存在似乎在告诉我们这个世界是连续的。
范·利耶批判吸收了皮尔斯符号学里的指示符(index)概念。皮尔斯的指示符是“通过某个对象所影响而指示那个对象”。指示符需要存在所指示的对像,它是受到对象的影响而产生指示功能;同时它能引发人们在时空上的联想。而在范·利耶的概念里,他的标指符(indices)是表明由结果指向的原因,它可以揭示起因,因此标指符是无意图的,不具有约定俗成的特性,也没有符号所具有的系统性。范·利耶这样定义照片:“被精确的定义为一种可能被标记的标指符(possibly indexed indices)”。(引自 应爱萍,译者序)
范·利耶这个定义包含兼顾了照片的主客观性,对皮尔斯的概念进行了深化,从符号学的解读上有些深奥,超出了我的理解能力。但可以发现的一点是,因为是原因的结果,具有不确定性。所谓“无意图”并非指摄影师拍摄及按下快门的意图,而是光子被允许进入相机后因物理化学反应后在胶片或图像传感器(范·利耶那时还是胶片时代,没有数码相机)上留下的光的印痕,这个过程是无意图的,也是摄影师无法把握的。日本摄影师鬼海弘雄曾说:“不是想拍什么就拍得到的——在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才真正地成了摄影师。”或许这就是摄影的不确定性,也给照片赋予了生机,照片并非是机械的复刻,而是被框取驯化后的生灵,有其野性的一面。它无法像语言符号一样直接对应精确的编码去表达信息。与罗兰·巴特《明室》观点相仿,罗兰巴特通过面对一张照片的切身体会,完全放弃了对符号背后可能存在的文化内涵解读,而仅仅诉诸于人类本身自发的情感。照片通过明暗的印相全方位的触发我们所有的心理图式,照片不是符号,而像动物园里被框限制的小动物一样,会强烈的吸引我们,但并没有确定意图的信息需要解释与解码。
(以下是我的思维延展:)电影导演塔可夫斯基把电影拍摄剪辑比喻为“雕刻时光”。那瞬时的照片是对更短的时空碎片压缩束缚并提取。相比于绘画,照片有更多的一些现实元素,但作者没有绘画那样精确的掌控度。“绘画是属于符号领域的事物,而摄影则在符号领域之外”。摄影的工具是理性工业的产物,但拍摄的过程逻辑与理性成分比绘画更少,从这一点上摄影更贴近感性的纯粹艺术,离脑更远,离心理情绪更近。
这也似乎解释了一些刚上手的天才摄影师,一下就能超越十年以上的老法师的原因。摄影是极需要灵感,是视觉审美与时机感受上的把握。对相机的操控的熟练能帮助你稳定画面,但帮不了你出好片。也是诸多摄影师鄙视全程摆拍的原因。
相机更像是一面镜子,在魔法摄影师的手里就是一块照妖镜,能用特定的光线与角度照出模特或环境的某一块真实内核。或是像法海的金钵,将白素贞吸成白蛇。严肃摄影的本质应该是还原为更真,而不是用修图软件去幻化它。如果现实那一段时空是小动物的话,我们要把它活生生装进相机的笼子里,而不是烹饪煮熟后端上饭桌。
哲学终究还是用语言的编码来表达,似乎与摄影的符号之外又矛盾了。摄影哲学本身只是理念的逻辑自洽。只是在当今人手一台手机随时拍照,人人都是摄影者的当下,你如何深入又差异的去理解摄影,拍出属于你自己的印记与哲学。这对我来说,还是个漫长而无止境的路。Anyway,也许我的天赋永远只能是个低劣的爱好者,永远当不了优秀的摄影师。但至少做自己喜欢的事,这些年摄影进入我的生活,陪伴我的时光,给我带来的快乐,是谁都抢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