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那是个下雨天……

有一回,五公里武装越野这样的大强度科目,心力处于崩溃的边缘,首先想到的居然是村上春树,我自己也感到吃惊。仅仅因为前一天晚上我重读了这本挪威的森林,静谧哀伤的小调。我曾想我可能不会再读它,毕竟我的青春永不再回了,通通埋葬在过去,包括这本书,和关于它的回忆。以至于去日本一趟,有邀往兵库县进行森林朝圣的,毫不犹豫拒绝了,囊中羞涩之外更重要的是我已经无感了。那时觉得自己没有害怕,没有冲动,甚至没有怀念。
直至被迫再读起这书(剩下的只有语录),我才意识到我不再是渡边了,我自由了,时间果然强大。那时候我明明那么渴望走向光明走向绿子的怀抱,却始终无法摆脱直子,她是那么深刻地留下她的痕迹。很少有一个虚构的角色,文学上的,影视上的,让人这样有代入感。我甚至想,如果没有家庭等因素影响,我肯定选择了汉语言文学?选择了渡边那样的职业?成为一个真正的文青。然而终究是没有,或许那真的可能是另一个我,可“百战归来再读书”,我也不是当年了。不那么深陷在直子与绿子之间,也不那么假装无视地逃离,一个真正的文学意义上的读者。读挪威的森林,与我读村上的其他书,读马尔克斯读卡夫卡再没有什么不同。
那确实是一个下雨天,初读还不是全本,一读就停不下来。周末一路小跑到书店买了回家,我妈端了一大海碗杨梅放旁边,到读完时,杨梅被我就着吃了个干净。我从没有吃过那么多杨梅,回想起来都牙疼。自然而然会找村上其他的作品,实话实说再也没有那种阅读体验了。我可能对于笼罩于整个故事的死亡没有深的理解,我所身受的是阴郁与明亮的撕扯,我想走出本来就浅的见底的过去,走到未必风景更好的山的那一头。直子就是过去啊,美丽而有毒让我沉迷,绿子这头森林里活泼的小鹿能带我走到未来去看广阔的大海,我却迟疑,是我自己的原因,还是我想将所有的过错推给直子,我并不知道。
后来,时间拯救了我。时间的岔路口,一次又一次选择,我逐渐不再是渡边了。只是我还无法与过去和解。怕看到直子的笑,不忍和绿子告别。可,正如在20分钟内负重二十多公斤,我的心脏超负荷运转的那几分钟,其实应该没有那么久,可能只有十几秒,我先想到了村上的长跑技巧,又想起了海边颓废的渡边。直到这时我才确定,这些“过去”会正常地成为过去了,昨夜读到的故事,就是一个故事而已。我要奋力向前跑过终点线时,它不能让我忘记痛苦,也不能让我体力恢复,当然它也没有拖累我。而有些记忆和故事是可以的。以至于下面的小兄弟笑哈哈地说我知道那本书,是小黄书!我也跟着笑笑。不算是太离谱的评价。
肯定还会再读挪威的森林,我不知道鲁迅先生会不会可惜那天晚上好吃的蚕豆,好看的社戏。我自己还是不那么喜欢杨梅,也无法再把自己混进那三个人的故事里了。